骗人。李晔很清楚他在说谎。依之前他受伤时，吴菱对他的态度来看，两人的关系远非施恩报恩这么简单。菱儿那么心碎凄厉地喊着“主人”，见他受伤时眼里那明显的痛楚与绝望，这怎么会是一个萍水相逢的女子会的反应？

“原来竟有这样的奇人奇事。朕看她当日对李爱卿的情谊非同一般，还以为是李爱卿的……”他干咳了一声并不把话说完。

李翰臣却出了一身冷汗，连忙解释道：“皇上误会了。”

“想来是朕误会了。好了，时候不早了，朕也该走了。”李晔站起身来，对身边的內侍说，“回宫。”

內侍出去传话，馥兰带着一屋子丫鬟仆人山呼万岁跪送圣驾。

俟皇帝走远，李翰臣才舒了一口气。

“陛下会不会已经发现了什么？”馥兰做在床沿伸手拭去他额头细密的汗珠。

李翰臣不甚笃定地说：“怀疑是有的，但应该想不到我是偷梁换柱的。”

“想不到皇上竟然对吴菱姑娘……看来天命姻缘所言非虚。”馥兰淡淡地说道。

“唉，既是天命，也不是咱们人力所能违，一切顺其自然吧。”

“嗯。”馥兰轻轻地应了一声。

李晔回到宫里，心情很沉郁。

想到自己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那个鲜嫩靓丽的人儿，也不能与她斗嘴，听她口没遮拦地对自己大放厥词，就忍不住一阵失落空虚。

“陛下似乎有什么心事。”何皇后见他不高兴，便柔声问道。

“唔，没有啊。”昭宗对他的皇后是很敬重的。这个婉丽多姿的女子是真心爱着自己的，不离左右的侍奉他，并每天亲尝进奉的御膳，年轻的昭宗也希望自己在皇后心中永远保持严肃正直、无所不能的男子汉形象。这些儿女情长的事，岂能随意向人吐露。

“近来国事操劳，陛下想是累了。”

昭宗一笑道：“国事倒还算顺利。皇后刚为朕产下皇子，倒是真是操劳了。”言罢轻抚着这个自己昭告天下册封的皇后——自己唯一的妻子。

何皇后面色微红。少年夫妻谁不想恩恩爱爱共白首。只是她的夫君是帝王，注定了她须得与其他女子分享，即便心中万般不甘，却也改变不了既定的宿命。幸而，李晔是个温柔体贴的丈夫，虽然也宠幸其他妃子，却也从不至冷落了皇后，这也确保了皇后在后宫中至高无上的地位。如今她产下皇子，子凭母贵，这孩子虽是皇上的第九子，却因为是嫡子，立刻被册封为太子。

“陛下。”內侍谨慎地走到皇帝身边，悄声说道：“今晚在哪处宫室就寝？”

李晔摆摆手道：“今晚朕就留在皇后这里了。”

“是。”內侍恭敬地退下。

“今日不去陪淑妃了？”

裴夫人新近得宠，前几日被册封为淑妃。

“皇后不想朕留下？”李晔微一挑眉，佯怒道。

“臣妾不敢。”皇后微笑道，“听前日来的王太医说，陛下常去探望李翰臣。那李翰臣身边有一位身怀不世医术的绝色女子，可是真有其事？”

李晔脸色微微一变，很快又恢复平静，“确是如此。”

何皇后将一切尽收眼底，看来陛下对这个女子动情了。“陛下，前几日李克用呈上顺表。如今何不命他献上这个女子以示忠诚呢？”

李晔眉头一皱道：“那李翰臣说，吴菱只是与他萍水相逢互有小恩的女子罢了。”

“原来那位姑娘叫吴菱。陛下相信他所说的？”

“不信。”李晔冷笑。

“何不以替臣妾治病为名，命他将那女子送进宫来？”

李晔想了一会儿，并不着急下旨。反而对皇后微微一笑道：“皇后似乎急着将朕推给别人，难道朕对你来说已经不及以前重要了？”

何皇后脸色一黯，不无伤感地说道：“陛下是天下人的，并不能专属臣妾一人，臣妾又岂能因一己之私心……”

“朕喜欢你的私心……”李晔紧紧拥住这个曾与自己共患难的皇后，她出身虽不高贵，但却举止端方，在李晔最失意的时候依旧不离不弃地跟随着他，“在这宫室之中，只有你这里才能让朕感觉到家的温暖。”

“陛下。”她红了脸，紧偎在他怀中，静静地抚慰着他的寂寞。

能得到这个人的真心，能成为这个人的归宿，一个深宫中的女子还能有什么其他的要求。

黄昏时分，天色已经暗沉下来。吴岫云坐在庭院里，安静地看着金黄色的桂花在薄有寒意的秋风中洒落一地。蓦地，一件温暖又柔软的斗篷搭在了她的肩上，刚沁入一丝寒意的身体，又瞬时间回暖。

“坐了好一会儿了，这几日秋凉，回屋去吧。”吴菱俯下身，看着她。

吴岫云抿嘴轻笑道：“我哪儿有那么柔弱，在屋里躺了那么长时间，好容易能出来走走了，你倒又催我回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