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玉呆愣愣地看着好久才能见一面的母亲,泪水含在眼眶里,望着她又走了进去。他想自己的确很任性,好像也不怎么讨人喜欢,可他其实只是想进院子里看一看,里面有什么好东西,一直吸引着母亲,从来都不出来。
如果他知道了那是什么,一定会找出一样的放在自己的屋子里,这样母亲就可以来看看自己了。只是这件事后,乔玉就明白了,母亲只是不想看到自己罢了。
仅此而已,喜欢或者不喜欢真是没办法的事。
乔玉就不强求了。不过也因着他和母亲的关系不亲密,所以不知道福嘉县主的事。
福嘉县主径直走到乔玉一旁的石凳上,苍老的目光望向他,声音抖得厉害,“我是你外祖母,你还记得吗?不记得也是常事,上一会见你,你还是三四岁大,一转眼就长成人了。可中间,已经是好多好多年了。”
她一边说,一边拿手比划了一下从前记忆中乔玉的大小,似乎记得清清楚楚,乔玉微张着嘴,不知道该怎么说,就见福嘉的泪水从眼眶里涌出来,大滴大滴地落在藏青的宽袖上,浸透了那一小块布料。
那哭泣非常沉默,几乎一点声都没有出,却极为哀恸,仿佛悲哀至极。
乔玉简直不知如何是好,连手脚都不会摆放了。他想要安慰这个陌生的外祖母,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手举到一半,又转了个方向,先朝锦芙要了个干净帕子,在离开石凳,微微蹲下来,仰着脸替福嘉县主擦眼泪。
结果福嘉县主紧紧握住他的手,哭的更厉害了。
乔玉叹了口气,真是没有办法了。他自己喜欢哭,哭的时候不管不顾,只要景砚哄他,还要闹小脾气,现在外祖母在面前哭成这样,自己慌成一团,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好拼命想着从前太子是怎么哄自己的。可是那些话都是哄小孩子的,他实在是说不出口,只好用别的法子,小心地从桌子上够了一个橘子,用单手费劲地剥开了,拿出一瓣,往福嘉县主的嘴边递,抿着唇,轻声道:“外祖母,你别哭了,我给你剥橘子吃。这个橘子可甜了,皮薄汁水很足,是从冰库里才拿出来的,外面都没有的。”
福嘉县主没忍住笑了,她用帕子擦净了脸上的泪水和脂粉,“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看谁生气了难过了,就拿吃的哄人开心。”
十多年前,冯嘉怡带着乔玉回京,福嘉县主同冯嘉怡生气,让她别再惦念着元德帝,好好过日子才是正经,冯嘉怡却极其倔强不服输,还想要入宫同元德帝再续前缘。福嘉县主骂了她一顿,自己又难过,晚上对着灯火流眼泪,榻上的乔玉醒过来,看到她哭了,就拿了自己没舍得吃的一小半点心还哄她。小乔玉那时候才三岁多一点,话都说不清,东西也吃不了多少,福嘉怕他积食,只给了他一块点心,乔玉喜欢得不得了,睡前吃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拿帕子包好了,留着醒过来当夜宵,结果自己没吃,拿去哄福嘉县主去了。
他自己遇到了什么伤心事,比如被堂兄表兄欺负了,自己不小心磕破了手,吃一块糖糕就好了,所以以为别人也如此。
那天晚上,福嘉县主就着小乔玉软软的小手,吃了那半块点心,他笑的比糖糕还甜,就是再入睡的时候有点微不足道的难过。而现在,他也愿意拿出珍藏在冷库里,外面鲜少的橘子给福嘉县主。
乔玉听了福嘉县主的话,模模糊糊地忆起些从前的事,他觉得自己从前肯定很喜欢福嘉县主,否则怎么会她一哭,自己就没办法了,只想让她别难过了呢?
福嘉县主好不容易才止住眼泪,乔玉才算松了口气,他总算明白哄人是多困难折麽心力的事,想着自己以后要少哭一些,至少,至少别太累着太子了,天天都要哄自己。
乔玉和福嘉县主相对讲着闲话,福嘉县主对乔玉这么多年来的每一件小事都感兴趣,乔玉得一直讲个不停,直到因为口干舌燥将茶水都喝完了,福嘉县主看着一旁站着的锦芙,将茶壶递了过去,笑了笑,“麻烦姑娘替我们再跑一盏茶,小玉口渴得很。”
锦芙微福了一礼,又打量了福嘉县主一眼,大约是觉得她的确是年老体弱,而方才也不似做戏,才转身离开了,却让小太监盯紧了些。
福嘉县主见她走下了亭子,压低了声音,同乔玉讲了方才不能说的话。她还是很犹豫,该不该直接明了地将话说出来,可看乔玉这样傻,又天真,怕还是不明白事情,只好教导他,“外祖母知道,你同大殿下之间的事。”
乔玉一怔,他同殿下之间,之间有什么事?他自己怎么不晓得。
福嘉县主的声音,周围大约只有乔玉能听的清楚,她又道:“男子与男子之间的事,终归不是正道,也不可能长久。不知道,小玉你是自愿爱慕上了大殿下,或是,或是被迫……不过,这都不要紧。我在宫外听人说,大殿下现在待你极好,如今一看,也不是假话。你们既不能长久,不若早做打算,早些向殿下求了恩典出宫,好不好?这也得仔细盘算,现在大约不行,要等待时机。”
她早已在家中想好了这些,只为了乔玉。她甚至希望乔玉是被迫的,这样日后分离起来也不会有太多痛苦与思念。
乔玉一怔,这一番话他听得模模糊糊,前言不搭后语,脑子里只有一句自己爱慕上了大殿下,还没敢多想,整张脸已全烧起来了,又滚又烫,染满了海棠似的红。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