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正月,一树树的梅花已开的绚烂,想着皇后最是爱梅,现在定是欢喜得很,等会儿就去凤栖殿看看,赵淳听了却是低眉禀告:“皇后娘娘正在御花园,陛下……”
“那便去御花园吧。”见案头奏折已批阅得差不多了,起身吩咐道。
御花园里一处背风的亭子中,一身穿宝蓝缎袍的女子正看着亭外一片嫩黄花海,拿在手中的笔动了几回,都未碰到纸面就收了回来,有些丧气地放下笔,接过昔兰手中的茶盏轻抿了两口,却是对着梅林发怔起来。用过午膳这天便暗沉沉的,云层甚厚,看着是要下雪了。放下茶盏,想再试上一试,外面却飘起了雪,不大,可细细密密的雪珠子打在脸上也生疼生疼的。
李琛出来时并未坐辇,这半路上下起了雪,赵淳怕他受寒,劝着他先回凤栖殿,皇后娘娘见落了雪,定也是要回的,他却并未理会。沿着梅林中蜿蜒的小径前行,惊起了好些个雀儿,那雪粒子融得快,转眼间梅上都沾了些水,鹅黄花瓣,晶莹玉珠,本是美景,偏偏那些个扁毛畜生,飞起之间带得树枝颤动,雪水都落了下来,把李琛的大衣裳给洇湿了几处,赵淳忙拿来帕子为他擦拭,又让人先在前头开路,把路边树上的鸟禽都赶了。
王皇后用罢午膳,见梅花开的正好,想来画上两笔,却不知怎的,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不好下笔,痴痴地看着梅林,想着要怎么动笔。虽落了雪,但见雪并不大,便想着再等一等,可这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雪竟大了起来,玉屑凝片,纷纷扬扬的,想着今日还是罢了,便要昔梅备架回去,不想远处却是来了人。
待近了亭子,便看到皇后端着手炉,披着绛红的毛领斗篷,正要回去的样子,李琛孩子似的笑了起来:“今儿找你可真是不容易,都快开春了,竟还下起大雪来。若不是我快了几步,只怕又要白走一遭。”
王皇后俯身施礼自是被他拦了一把,触手冰凉,起身不由皱眉看了赵淳一眼:“皇上也真是的,这雪天里出来竟也不多着件衣裳,受了寒可怎么办?”说罢便接过赵淳手中的大氅,为他披上,又让昔兰拿出个暖玉手炉塞进他的手中,“皇上日理万机,可也要想着自己的身子才是,我怎么听赵淳说,皇上昨晚四更才睡?”
这语气已是不敬,可众人却似甚是习惯,并未有异色,李琛见了她眼中的担忧与不赞同,温和一笑:“梓童莫急,朕下次注意便是,你可不要气坏了身子。”
王皇后也知他认错虽快,却绝不是知错能改之人,只得暗叹一声,又奉上一盏参茶,似想到什么,神色一整,犹豫着开口道:“那些个朝堂之事我一介妇人自是不懂,只是听哥哥说贤王似乎……”
“梓童放心,朕自有安排。”喝了一口暖融融的参茶,李琛笑着打断了王皇后的话,“下个月十九便是梓童的千秋圣诞,梓童可想好了要什么礼物?”
“臣妾只求陛下福寿安康。”眼中没有后那些妃嫔的谄媚讨巧算计,有的只是满满的暖意。李琛愉快非常:“今天你殿中可做了什么好吃食不曾,朕可是想念你的梅花酿了。”
王皇后却并未接话,见李琛看向她,才低低的开口道:“陛下,今儿是初十,臣妾要为父亲……”李琛收起笑容,叹息一声:“是朕的疏忽,如此你且去吧。”说着便又拟旨赏了王家些牲祀之物,聊表对老将军的哀思。
看着绛色人影没于花海之中,眼中不由黯然,今天是王老将军的忌日,却也是翟墨的忌辰,
梓童,你什么时候才能忘掉他……风吹过,一瓣梅花落到了李琛的肩上,捏起那抹嫩黄,细细打量。
“这场雪来的蹊跷,只怕又有不少麻烦事在那儿等着了。”松手看着花落尘土,“摆驾回勤政殿。”至于芷萱,李琛自失一笑,只要她在身边就好啊……
芷萱?芷萱?芷萱!刚走几步李琛又停了步子,他按着额头,忍受着弥漫上来的刺痛,芷萱是谁?芷萱是朕的皇后,可是,可是芷萱又不止是皇后,那她到底是谁,是谁?!他努力地想着,可晕眩的感觉却铺天盖地地袭了过来,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他知道赵淳在问着什么,可他听不见他的声音,他想让人宣太医,却发不出丝毫的声音,赵淳的急切,内侍女的惊慌,连同亭外的梅林都开始扭曲,耳畔另一种陌生的声音由远处渐渐逼近,他忍住胃中的翻腾,努力地听着……
“哥……萱……回来……敢……”那是个孩子的声音,凄厉的哭声,那哭声让他的心似被拧了一把似的,一揪一揪地疼,他想看看是谁在哭,他想听清楚她说的是什么,他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黑暗之中,他努力地循着声音跑着,可是他很累,他很难受,他跑不动了!他想停下来,可他不敢,没有人会相信,他其实很怕黑……他忍耐着,慢慢地跑着,他知道现在他的速度比人走路都慢,可他不敢停,一停下来就再也跑不起来了,那么他一定会,死在这里。
他机械的迈着步,自己都不知道跑了多久,却忽然那声音清晰了起来:“哥哥,哥哥,你起来啊,哥哥,芷萱再也不敢了,哥哥……”
“芷萱,哥哥,芷萱!”混沌的意识蓦的清醒了过来,他早已不是那劳什子庆文帝李琛了,
他是迦佑啊,他回来了,芷萱也重回人世了,还成了自己的妹妹!那个声音,是芷萱啊!他已经误了她一世,害了她千年,他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