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首都的那个晚上,叶修激素危象发作时,他也曾听到过这种无序嘈杂的声响。
回过神来的时候,叶修正在听筒的那边说话。或许是自己长久的沉默被他误读了,叶修正视图缓解他的紧张。
“……区区十二小时,霸图顶不住的话,也不用出来混了。你对老韩这么没信心,他能答应么?”叶修调侃。
“我对霸图有信心。”张新杰随口回答道。那是他的成长的部队,他有自信即使只剩一兵一卒,霸图也会坚守阵地,寸土不让。
“那你是对兴欣没信心?我们大兴欣——”
“叶修,”张新杰打断了他,“你出了什么事?”
叶修像是愣了几秒,语气很无辜:“我能出什么事?”
“大概五个小时之前,我的感觉就很异常。”张新杰笃定地说,“排除了其他可能,我认为这种异常源自j-i,ng神领域的波动,并且和你有关。”
“你别诬陷我。”叶修怒,“我和你不是共鸣阻抗么?”
“根据目前的状况判断,或许我们的共鸣阻抗已经有所减弱了。”
“就算是减弱了,你失眠也不能怪我吧?”
“我听到了你j-i,ng神波动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张新杰说道,“我认为,你在向我求助。”
“你听错了。”
“……”
两人沉默地僵持了很久,终于,叶修认输般地叹了口气。
“我状态不太好。”他坦然承认,“和上次激素危象发作之前差不多。”
“马上撤回后方。”
“也没那么严重,”叶修笑了笑,“就算发作,也是两三天之后的事。先打完这一仗,再解决这件事吧。”
“但是——”
“我心里有数,再坚持两三天没问题。”叶修突然放缓了语气,“相不相信我?”
这根本就是哄小孩的口吻,哪怕是个学龄前儿童,也未必能轻易上当。然而张新杰却感到自己心里某个地方被突然击中了,不是幸福或者雀跃,反而是一种难言的心酸。
“我相信你。”他慢慢地说。
“真有眼光。”叶修说完,挂了电话。
保重。仍然握着听筒,张新杰默默地在心里说道,保重,凯旋。
这样的话,对着叶修他反而说不出口。太牵肠挂肚,太拖泥带水,这样就显得不够信任,不够洒脱。在叶修面前,他从来都不肯把自己哪怕十分之一的担忧表露出来,他表现出来的,通常只有理解和信任。
他当然信任叶修,从第一次遇见他时,他就坚信这个人能带来胜利。正因为信任,所以才爱他,又或许是因为爱他,才能全然信任?
可不安的感觉并没有烟消云散。
叶修的预测并没有错,随着时间的推移,北方的敌军正大部向列屏群山转移,准备构筑新的防线。
根据截获的情报显示,敌军对兴欣和霸图的进攻只会持续到七个小时之后。而就在这段时间里,敌军的进攻却突然密集起来——这是撤退前最后疯狂的反扑。
“炮兵部队的弹药储备,足够坚持到敌军撤离么?”张新杰问。
在这个阶段,有力的炮兵火力支援,是联盟坚守阵地的保障。
“如果按以前的百花式打发,最多再撑一小时。”肖时钦回答道,“不过张佳乐做出了调整,应该问题不大。”
“注意防空掩护。”张新杰凝视着作战地图说。
肖时钦的面色凝重起来:“经过上次的激战,我们已经没什么像样的防空火力了,估计敌军也一样。”
“这种情况下,敌军一旦出动空中火力——”
“刚刚接到战报,”宋奇英神色严峻地打断了他,“敌军派出了六个编队共十二架飞机,向我军炮兵阵地发起了攻击。”
肖时钦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每个人都清楚,自从微草被调回首都,前线的空军力量就变得十分薄弱。经过数天的损耗,此时前线能出动的飞机或许还有几架,可还有战斗力的飞行员却趋近于零。
“另外接到兴欣飞行基地的报告,叶修驾驶着一架鹞式战机,正向塔台请求起飞。是否放行?”
一打十二,数量上处于绝对的劣势,换一个人来,这根本就是纯粹的送死。然而叶修不同,早在十年前,他就曾在一线峡有过只身击落十三架敌机的辉煌战绩……
但奇迹未必能够接连出现。
“首长,”宋奇英追问道,“是否放行?”
十年前能做到的事,没人能够保证十年后再次做到。更何况,那时的叶修只有十八岁,是名状态完好的已结合哨兵。而现在,他的状态极为糟糕,正身处在激素危象的危象边缘……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张新杰的脸上,却没人猜测得出他心里的想法。
他怎么能这么平静呢?肖时钦想,叶修就要去送死了,他脸上却连个像样的表情都没有。
“回复塔台,”片刻之后,张新杰果断地说道,“予以放行。”
“你就让他这样起飞?”肖时钦按捺不住了,“这样不行的,他需要僚机。”
空军作战多采用双编队模式,长机负责攻击,僚机负责诱敌和掩护。敌军出动了六个编队,叶修却孤身一人,这种情况下,多出一架僚机,就能多出数种战术上的变化和可能。
“我知道。”张新杰淡淡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