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启帝果然下了恩旨,将客氏的侄儿客小舟封了世袭锦衣卫千户;又赏了江桢银币彩帛并御酒,又将皇帝午膳赏赐出四样菜式。江桢在自家宅院厅中设案接旨,叩谢了皇帝赏赐。那传旨太监也没拿他袖中递过来的银锞子,交付了圣旨,冷着脸扬长而去。
高阳恨道:“不过一个阉人,何等猖狂!”
江桢心内隐约不安,勉强笑道:“你说话也要小心些。如今我们可是得罪狠了那位内相呢。”
高阳不服气,“怎么说二哥你也救了陛下一命,就算不连升sān_jí,也好歹有些其他赏赐,居然只给了这些?”
“有得赏赐就不错了,你还想怎地?”江桢斜瞥他一眼。高阳此番进京,仍是住在他家里。昨晚二人抵足夜谈,高阳不住长吁短叹,说怎么就没瞧出来,贵公子原是小娇娘?对他这种喟叹,江桢也没有打算给他好好分解,含糊带过就是。
“若那……”高阳早知番子生猛,左顾右盼,含糊道:“若那人记恨上你,可如何是好?”
“你没瞧这份赏赐?救了陛下的命,也就抵了罢了。”江桢也不禁欷歔,“暂时倒不用担心,只要陛下还记得我,便不愁了。”
昨日高阳基本等于没见着皇帝的面,多少有些抱憾,想如此好的机会,竟然没让皇帝陛下正眼瞧自己一下,着实可惜。心下不免也羡慕极了这位同乡好友,与君王同舟共游不说,还救了皇帝命,何等运气!
江桢却不如此想。历史上有几个对帝王有恩的能安然度日长命百岁?寻常人对他人施恩尚且如坐针毡,何况高高在上天命所归真龙天子的帝王?!这样一看,得罪了司礼监禀笔太监魏忠贤,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虽然两样比起来,都确实不算什么好选择就是了。
高阳还没明白,仍懵懂问道:“这话怎么说?”
“陛下龙体微恙,这会子多少也会念着我救他的情分,只怕日后身子大好了,便要寻个错处,远远打发了我了事。”
高阳沉吟:“那反而是个祸事不成?”江桢却又摇摇头:“那也难说,且看这几日如何罢。”寻思着,信王处难免是要去求见的,县主那儿,倒不好说了。信王虽然表面看着没有县主那样强硬,但他是天启帝唯一活着的弟弟,感情不一般。那魏四虽说连宁安大长公主的儿子都诬害了,可也没动过信王——倒不是他不想动,只是这种事情,一开口必定是谋逆大罪方能动摇,可天启帝虽说不闻政务,但手足情深,也有一份情天真的好处。
而信王……江桢心中暗自琢磨,多半有那种小男孩儿不喜人抢走他爱物的心情,因对琦琛爱得狠,所以一定要霸着,不许别人染指。
这几日信王与朱琦琛、朱二郎、朱四郎等皇亲宗室,连日都往里去请安,忙得没人有空搭理江桢。江桢也没闲着就是,他前泰山又邀他过府吃酒。柳氏照拂他甚多,不管看在谁的情面上,都定要去不可。高阳也知他正在烦闷,问道:“可要我帮你探听些子?”
江桢怔在穿衣,道:“你就别给我添乱了!”
“小阿九可还是那样刁蛮?”高阳痞懒,笑嘻嘻道。
“她要改了,我可不习惯!”江桢命珍珠将皇帝赐的哈密瓜切了半只,拿冰块镇了;并两只凤梨切开,盛在白琉璃盘中,装入食盒,着小厮拎了。
珍珠一一处置好,又道:“前次奴婢见前街赵氏小铺的阿月混子很好,就买了十斤,可要带些去?颜小姐很爱那味道。”
“又不是甚么稀罕物事,还费事带去。”话虽这么说,还是命又拿了一个食捧匣装了两斤。
珍珠笑道:“多少显得爷记挂着阿九小姐,她这几日拘得慌,怪可怜的。”阿九年纪又小,在同面前不免多显娇嗲,也不知是她哄着珍珠,还是珍珠哄着她,二人竟然一见投缘,好得不得了。
这几日颜老爷都不许阿九过来,可把阿九闷坏了。她向来是活泼子,江南虽然女子多裹足,可也不见她出门的少了。江南风俗,有个节庆甚么的,还是不拘女子出门的,论起风气,倒反而比北方稍宽泛些。
江桢于这些俗事上不甚上心,这忽然听珍珠提到阿月混子香脆美味,便蓦然想到琦琛。他知道琦琛爱吃干果坚果,这阿月混子,她一定也是爱吃的。便转头对江,选那个大干净的阿月混子,送五十斤过来,五斤一个口袋装好,都要拿干净细布裁制。”
江风应了,珍珠以为还是要送去给颜九娘,并没多想。高阳倒是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你这可是……”很是觉着这同乡太好运了,简直qín_shòu不如。
江桢笑道:“又不花多少钱,又显得有趣、贴心。你看她自幼尊贵,又受宠,多少好东西没瞧过?等闲也看不上甚么。我不过是赶紧讨好下,省得万一日后有祸事,没处跑去!”
高阳只在心里哼了一声。
颜九娘被父亲关在家中几日,闷得将家中奴仆挨个打骂过来。因颜老爷自南京家中只带了几名老实可靠男仆并九娘一个贴身大丫鬟来京,余下小厮女仆等等都是现买的。那几个男仆如颜岩大叔等不会进内宅,九娘又不磨折她贴身丫鬟名叫碧儿的,所以那几个新买的小丫头并女仆就倒了霉。
江桢到颜府时,正遇见人牙子领了几名小女孩儿来给九娘相看。阿九本板着脸,坐在父亲身边,见江桢进来,喜上眉梢,站起身迎上来,“姐夫,你怎么到现在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