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更大,雪更浓,梅更艳。
他站在暖阁里,却前所未有的冷。
迷下已经走远,远到天涯海角。
也许,他等的本就是她的远去。这样,他便有了不去追寻的借口。
他何必徒寻烦恼?
忽然之间,所有人都已离他而去。
老八死,迷下走,小山也已不知所踪。
只有郭天羽还在。
却,在比不在更遥远。
心既已远,情怎会浓?
他的声音仿佛隔着千重山万重水:“董公子,你放心,小山一定是跟着迷下姑娘走了。小山年纪虽小,处世经验却丰富。有他照顾迷下,当不会出差池。”
“董公子,风雪虽大,若现在出门寻找,还不会太迟。再久,雪地里踪迹全无,人走远了,就真的难寻了。”
“董公子,良马已备。上路前再喝一杯暖酒如何?”
“董公子……董公子……”
他什么都听不见。
他茫然握住郭天羽递到手中的缰绳,茫然牵着一匹大宛良驹,茫然走出郭府,茫然在漫天大雪中不知所措的疾行。
他变得失魂落魄。
只因为他没有伸出那只手,没有挽留下她,没有抓住她。
他明明已经看穿了自己,却看得还不够彻底。
她走了已有多久?一盏茶还是一炷香?
天寒地冻,她能到哪里去?
原来,他在乎的。
也许,这种在乎是突如其来。也许,这种在乎是理所当然。也许,这种在乎早已深埋心底。
但当时是不自知。
等到她走了,真的离开了,他才蓦然发现,他竟是可以为她心痛的。
初时是淡淡一点痛,慢慢蔓延至全身,随后是不能压抑却不得不抑制的痛楚。
迷下,她在他心头剜了个洞。
她已走得够久,也够远。
董飞骑上马一路疾行,四处转遍,都找寻不到她身影。
她消失了。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像她的出现,昭示着某种宿命。
董飞勒住马,四顾苍茫。
绵绵大雪,他找不到她。
他在郭府将她气走了。他丢失了她。
他纵马走上岔道,此时心是一片薄冰,容不得碰撞。
她才十五岁,也许还没学会如何去生存。他却任由她走,他的残忍连他自己都觉得惊诧。
原来,他也如此无情。也许比叶枫更无情。
天色已晚。大雪渐歇。
董飞跨马进城。行人已稀,街道两旁亮起昏黄烛火。
行至一家客栈,董飞下马,小二上前弯腰:“爷!里面请!”
董飞将马绳递给小二,缓缓走进客栈中。
人未进,眼睛已亮起。
他竟然看到了迷下,还有小山。
迷下与小山分坐两张桌旁。周围另有几张八仙桌,团聚着几群相貌凶恶的大汉。他们成合围之势,守在迷下四周。小山却瞪眼看向其中一个背对门口的断臂男人。
迷下一抬头,就看见了董飞。
脸上所有的表情刹那间都化为万般无定的游丝。
她的唇在哆嗦,却什么都没有说。
小山的酒窝深了,笑容爬上脸颊:“董大哥,我就知道你会来。你不会丢下我和迷下的。”
客栈里除了断臂男人,所有人瞬间都看向董飞,眼里闪烁着惊疑与紧张。
断臂男人徐徐斟了一杯酒,自饮而尽。他背对门口,没有回头,缓缓说:“听说抱春寨的总瓢把子就姓董,不知和门口这位公子有什么关系?”
小山冷笑:“彭丁丁,睁大你的眼!这位就是抱春寨的总瓢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