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炎棠被他这别扭样子弄得扑哧一乐:“你家到底有多少套房子啊?“
“我算算,”吴酩扬脸望天,一只蝉落到他脚边,哆嗦着鸣了两声便再也不动了,“楼房平房加起来统共三十来套?主要是回迁房多。”
祝炎棠揶揄道:“不会吧!”
吴酩也笑了,他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祝老师,不对,祝炎棠,你还真别不信,我祖上自打雍正年间,就是这皇城根底下的一霸,乱七八糟小院儿少说几十来套吧,还有王府呢当时。”
“你是满族人?贝勒爷?”
“哈哈,我祖宗是,”吴酩脸上挂着点自嘲,“后来解放了,我们家是重点改造对象,地主一打,又过几年,文革一革,损失惨重。但它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呀,我家十几口人,革到最后还剩那么十几个杂院儿,这新时代新北京了,一股脑全要拆,地主活该断子绝孙,一大家子也就剩我和我妈了,可不就成土豪了吗。”
“厉害,厉害,八旗子弟,生来就不用考虑赚钱的事情,”祝炎棠走在前面,微微低着脑袋,马丁靴轻飘飘地,一脚踩上一块树荫楼下的阳光,“你满族姓是什么?”
吴酩反问:“我一直很好奇,祝炎棠是你本名还是艺名?”
“本名。我是炎字辈,棠字是爷爷取的,棠棣棠棣,莫如兄弟——是想让我和我哥哥相亲相爱。”
“真好听,我家长怎么就没这水准呢。”
“你的名字也还好啊,吴酩,无名,有点……大隐隐于市,”祝炎棠掐着腰杆,走慢了点,“别转移话题,你本姓不是吴吧?”
吴酩停下蹦跶,挠了挠头:“嗯,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是正白旗,乌拉那拉氏。”
“干!”祝炎棠停步回头看着他,不顾远远跟在后面的,brit责备的眼神,笑意在口罩后飞扬起来,声音也朗朗的,“甄嬛传?”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但我真不是蒙你,这可是满族八大姓之一呢,很有历史底蕴的,后来改朝换代,不是家道中落了吗,我家就移风易俗,适应新中国,改姓吴啦。”
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两人就绕过堆着纸箱和桑树苗的胡同腰子,到了这胡同的最东头,一座四平八稳的青灰色院落就在眼前,周围荫着茂密的古槐。和其他住家那种市井嘈杂不同的是,它显得干干净净,平平朴朴,连门口的两尊石狮子都少了怒气,多了平和。
祝炎棠在心里总结,这就是少了人气。
“你家?”
“嗯,”吴酩拄拐上台阶已经非常熟练,他往前一步,立在门前叩了叩,“最近两年住在这儿,老房子我妈说睹物思人。”
“檀香味?”祝炎棠吸了吸鼻子。
“我妈熏香呢吧,她一会儿弄藏香,一会儿弄东南亚香,”吴酩又叩了叩,抬高了嗓子,“妈——您干嘛还把门锁给挂上了呀?”
祝炎棠则回身把跟来的助理和保镖推走:“附近好吃的很多,自己找找看,两点半来接我。”
brit屹立不倒:“我需要和您一起进去。”
“哎呀,他又不会绑架我,我们不要吓到人家长辈了,”祝炎棠乐呵呵地拍拍他的肩膀,“帮我在明夷哥那里保密哦。”
brit递上一个小包:“那个胃药——”
“我会记得吃的,又不是每天都痛,而且吃一顿也不会长胖,我最近休假要放松嘛!”
祝炎棠终于把忠实跟班们暂且打发走,开开心心地跟他们挥手告别。
这厢屋里也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女声:“你这孩子也不记得带钥匙!妈呛羊r_ou_呢,火候儿不能错,你俩先等会儿啊!”
祝炎棠闻言,似乎心情很不赖,耐心也多得很,仗着周围没人,直接把口罩摘了下来,舒舒服服地吹着那槐树叶儿漏下的清风。
“很久没有这样在家里吃饭。”他说,好像真把这里当自己家了似的。吴酩则往后退了两步,跟他肩并肩站在阶下,抬头看着那冒了几根狗尾巴草的,青黛色的屋檐。
“这院儿当时挡着马路规划,差点拆,这不是风水好,保存好,政府留着要当传统文化保护,就没拆成,住着感觉也不错,”他轻声道,“我爸死了之后,我妈非要自己去养老院待着,要么就去全国各地大学搞考古讲座,平时根本不鸟我,我就一个人住。我也老长时间没吃她做的炙子r_ou_了。”
第09章
那顿饭刚撂下筷子,吴酩还在因祝炎棠喂猫似的饭量感到惭愧呢,那人就匆匆接了个电话,神情忽明忽暗,好像觉得什么很烦,又好像觉得什么很好玩似的。
“抱歉,我要走了,”挂掉电话,祝炎棠一边套防晒衫,一边跟吴酩妈妈礼貌道,“菜非常好吃,谢谢阿姨招待我,下次我回请。”
吴酩妈妈倒是完全没把他当明星看待,她也算个大家闺秀,喜欢穿旗袍挽髻子,也不佝偻驼背,把自己收拾得利利索索,待人接物也有种云淡风轻的随和。她收拾着碗筷,抬眼笑吟吟道:“小祝就是嘴甜,阿姨这两年手都生了。”她又挑着下巴把吴酩往外支,“小瘸子送送人家去。”
祝炎棠仍旧客气:“您让他坐着休息吧,车已经在外面等。”
“不用,我正好得消化消化食儿。”吴酩架着拐站起来,带他进到院子里,侧脸看着核桃树头挂的酸枝木鸟笼,又去看祝炎棠,“还想让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