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不想让你看到。你等我一下。”祝炎棠居然转身往屋里回了。吴酩眼睁睁看见他进了大屋侧面的厕所。
导演卢漪此时路过,哈哈笑道:“祝老师刚才为了哄那群小孩儿睡觉,被水彩笔画了一脸扮妖怪。可不想在粉丝面前丢脸呀。”
吴酩一听就炸了:“水彩笔?你说水彩笔?”
“哦……是水彩,水彩,可以洗掉的。”
吴酩翻过隔离就往厕所奔:“那也对皮肤不好啊,他妈的,颜料那种味儿,而且沾到手上都让毛孔发紧,还画脸上,”他回头瞪着导演,“拍个节目不至于这样吧!”
导演耸耸肩膀:“孩子们一直哭,祝老师自己想的办法。拍出来效果不错哦。”
吴酩不搭理他了,在门口扶着墙,左右踯躅,“祝炎棠,我能进去吗?”他问,“我洗这种东西有经验。”
“不要,在外面等。”水声,还有祝炎棠的声音,都闷闷的,“我卸妆更有经验。”
“……结了硬块的不要直接往下揭,你泡软了再弄。”
“我知道啦!”祝炎棠似乎并没有什么不悦。
几分钟后,他清爽地走出来,碎刘海拿几个卡子别着,脸上还敷着面膜,“走吧,”他冲吴酩笑,“喂,搞这么紧张做什么,带你去个好地方。”
他们走上后山的小路,天边有着银色的一道细纹,是弯月,竹林在弯月下飒飒地响。吴酩低着脑袋跟在祝炎棠身后,没什么话可说。
祝炎棠倒是侃侃:“做演员卖脸的嘛!无论是丑是美,我就要有娱乐大众的j-i,ng神。孩子一直哭,我也很烦的。”
“那个梁晚晴……不都当妈了,”吴酩跟紧了点,“她不是更有经验吗!让你训牛就罢了,还让你哄小孩儿?”
“难道影后可以在脸上画水彩?”祝炎棠回头大笑,等吴酩追上,就和他并肩走,“我这个位置和年龄,被安排进来,就是做这种事的。也可以给我赚人气啊,对小孩友善什么的,而且看到他们哭我的确很想努力让他们开心一下啦。”
“您是够豁得出的去!”
祝炎棠则把手里带的台词本塞给吴酩,自己双手揭了面膜,他前跨一步,堵在吴酩跟前:“我有变丑?”
不同于平时上了轻妆时锋锐耀眼的模样,此刻的祝炎棠,眉毛淡淡的,眼眶的线条柔和,皮肤却比往日更要干净几分,在月光下白得发蓝,显出剔透。
“我现在有没有变丑?”他又问了一遍。
“没、没有。”吴酩呆呆道。
“那不就好了!”祝炎棠开开心心地拽着他爬坡,“以前演唱戏的,化刀马旦的妆,比刚才恐怖得多,”眼见着矮山顶上的那间土亭,已经能看到尖角,他走得更快了,简直要拉着吴酩跑起来,“我们演员的工作,就是把幻想的、要求的形象具体化。演员要把别人的梦变成真实的——”
“小孩子打妖怪的梦也是梦呀!”爬到了顶,亭子的台阶就在眼前,祝炎棠回头看着满头大汗的吴酩,也看着自己手中握着的,吴酩戴着手表的手腕。
吴酩似乎有点怔怔的,安静地反握住他的手腕,推着他往亭子里进,“真美啊。”吴酩说,两人面前是如洗的夜空,锃亮的星星,以及村庄静谧的夜。
第13章
“我经常在这里练台词。”祝炎棠指了指吴酩手里那个厚本。
吴酩把它举到面前:“能翻开看吗?”
“当然,只是我积累的比较喜欢的剧本,”祝炎棠用方才揭下的面膜仔细擦着手背指缝,“不是什么秘密啦。”
就着月色瞧,吴酩只能看出一行一行的轮廓,一旦定睛去看单个的字,他就开始眼花了。祝炎棠似是看出他的困惑,笑道:“就是要看不清楚才能达到自我发挥的效果,否则不就变成念台词了?”
吴酩这个门外汉点了点头,心想,星夜下,晚风里,您一人独立山头,对着玻璃似的夜气慷慨激昂,倒真是足够风情雅致。却听祝炎棠又道:“如果有什么特别急的戏,我也必须一个人,在晚上,站高处,才能最短时间内把剧本吃透。一般两小时片子,主角的台词量,要三个通宵吧。”
“特别急的戏?”吴酩有点不懂,难不成祝炎棠这家伙就这么喜欢给人救场,人家找得晚要得急,他也好脾气地照单全收,还随便就通宵练?“我觉得吧,”吴酩又道,“你的公司应该给你安排好,要避免那种时间上的冲突和紧张。”
“公司也没办法,更不是剧组的问题,”祝炎棠迎着风,舒坦地伸了个懒腰,好像在讲什么享受的事,“政策一变动,大家就都要赶戏,本来三个月的档期20天内必须拍完,否则等审查条目更新完,这个题材就不能上荧幕了。”
吴酩略显震惊,叹口气道:“比如前年那部《红雀》,现在就过不了审?”
“嗯,讲越战的嘛。”祝炎棠随便往亭中长凳上盘腿一坐,垂眼看着村口遥遥的那盏路灯。
吴酩也坐下,“那你平时在香港……别告诉我大半夜跑到太平山顶去练戏。”
“我有空会住在春坎角,不是港媒讲的九龙塘那个公寓,”祝炎棠刚一说出口,就意识到自己失了言,这种级别的隐私,倘若让谢明夷或者brit知道他就这么随口告诉了别人,换来的肯定又是一顿说教,可他看着吴酩,竟坦坦荡荡地继续说了下去,“三层高,我喜欢坐在屋顶上。可以看到海。”
“不过,半夜去看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