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桓泽说定了时间,聂双便回了房。一夜忙碌,她也有些累了,她扑倒在床上,将枕头抱在了怀中。想起方才桓泽那不满中夹杂无奈,虽生气却不能动怒的神情,她不禁笑了出来。她暗自欢乐了片刻,又想起了封灵玉之事。殛天府既然崇魔,想必是想藉魔劫之机东山再起。如今失去一块封灵玉还无大碍,他们应该还会对其他八个门派出手。
聂双想到此处,起身走到了桌前。先前沄浅画图所用的笔墨还留在桌上,她研了墨,将笔蘸满,又倒了一杯茶水。她抬手扣诀,轻念了几句。瞬间,茶杯之中水面凝结,粼粼绽光。她提笔,在水面上落字。墨迹娟秀,每成一字,便沉入了茶水中。片刻之后,她放笔,轻轻一挥手。茶水又恢复了原状,更不见半点墨色。
好,传信已毕。聂双吁了口气,这才放下心来,上床睡下。
一觉无梦,等她醒来,已是黄昏。她隐隐觉得有些肚饿,想来千影阁遭逢变故,正乱作一片,没有人顾到她也是自然。她并不介意,起身稍微漱洗了一下,换了一身衣裳,接着便开始准备下山的行李。衣裳裙衫自然是必要的,胭脂香粉也不能少,唔,听说山下要用钱,那就多带些珠翠首饰好了。遇上殛天府的人难免打斗,兵器和金创药剂也不能少……
她满心欢喜地收拾完,扛了扛那鼓鼓的包裹。嗯,有点重……不过不要紧,让那小子背。她笑着,又看了看天色,正要出门。忽然,细小的响声不知从何而来。仔细听时,那声音愈发明显,正是虫子扑翅的声音。她心里一阵发毛,怯怯看向了声音的来源。原来,这声音出自桌上那倒扣的茶杯,里头的自然是那刚出牢笼又失自由的欢喜虫。聂双松了口气,走过去看着那茶杯。说起来,这虫子又是做什么用的?被咬了之后人会欢喜么?
她思虑再三,忽然灵机一动。既然赤龙筋能用来绑人,这虫子日后兴许也有大用啊。她放下包裹,取了一个小匣,小心翼翼地把欢喜虫从茶杯里挪了进去。刚收起匣子,她又想起了其他“不入流”的物什。索一起带上吧!她打定主意,将本就鼓鼓囊囊的包裹塞得更爆满一些,这才心满意足地出了门。
她依照先前商定的路线来到山门后的幽僻小径,就见桓泽早已在那等候。与她相反,他所带的只有一把长剑,一个小包。看到聂双的家当,他皱眉道:“师姐这是要去踏青么?”
“我高兴,你管得着么。”聂双理直气壮,“还不替我拿着。”
桓泽一脸不悦,却还是照做了。他将包裹背上肩,开口道:“我们走吧。”
两人再无二话,作法飞天,往山下去。
此时,正是月出时分,青空澄澈,浩然无际。天幕垂处,暮霭沉沉。俗世,华灯初上,染出一片人烟温暖。聂双满心欢喜地俯瞰这人间景致,不知不觉已行了大半个时辰。天色渐渐暗下来,衬得那些灯火愈发闪亮。她正看不够,却见桓泽飞身下去,似要落地。她紧随而下,刚站定,就满心好奇地四下张望起来。
此处,是一个偏僻的小巷,乱乱地堆着些砖木竹杆。虽没什么看头,但对聂双来说,也是新鲜有趣。她开口问道:“这是哪儿?”
“普通的小镇。”桓泽敷衍她一句,举步往巷子外走。
聂双忙跟上去,又问:“这里有殛天府的人?”
“没有。”桓泽答道,“不过暂时落脚。”
“怎么,累了?”聂双绕到他身前,笑得挑衅,“我可是再飞上一天一夜都不要紧哦。”
“我没师姐那么好命,能一直睡到黄昏。”桓泽说完这句话,正色道,“——师姐,是你硬要跟我下山的,所以凡事听我安排。如何?”
聂双闻言,耸肩摆手,“好好好,都听你的还不行么。”
桓泽不再多言,领着她走出小巷,拐上了街。如今时间还早,街上行人尚多。聂双看着那些人,愈发好奇雀跃。他们所穿的衣服似乎跟自己的有些差别,女子的妆容也不一样,佩戴首饰也是新奇玩意……
她正看得起劲,却忽然发现那满街的人也正看着她。走路的忘了前进,买卖的忘了交易,闲谈的忘了说话……每一双眼睛都落在她身上,满含惊艳之色。她并不避讳那样的目光,坦然站定,轻捻起一缕秀发,嫣然而笑。
突然,桓泽一把拽起她的手臂,拉着她就走。
她不悦,道:“你干嘛!”
“收敛些罢!”桓泽低低斥她一声。
聂双蓦得想起他先前的“水”之说,心中大为不满。她贴近他一些,挽起他的手臂,含笑道:“花开为蜂蝶,世人枉多情。即是多情误,何故折我枝?”
桓泽怔了怔,正要说话。聂双却松开了他的手臂,轻盈退开,扬眉笑道:“说了你也不懂,好没趣的男人。”
桓泽皱起眉来,却也不再多说了。他继续前行,片刻之后,领着聂双走进了一间客栈。大堂之内的人看到他二人进来,皆呆住了。
桓泽走到柜台前,掌柜的这才回过了神,他咽了咽口水,移开了看着聂双的目光,开口问道:“客官住店?这……要几间房?”
还不等桓泽回答,聂双凑上去,娇声道:“一间。”
听得此话,在场之人皆生羡慕之色。桓泽却一脸沉,对她道:“两间。”
聂双狡黠一笑,又挽起他的手臂,嗔道:“讨厌,你害什么羞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