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惦量着韩敬儒是如何知道自己如今落脚在此的,以及他为什么还要继续知道自己的处境,吴琣心事重重。一直走到甜水井胡同前,她才猛然醒悟,小心的躲在胡同口,向里面窥探了一番。那条胡同还是静静的,除了早上还有些人出来,吴琣还真没看到过这条胡同里有同时超过四个人的时候。
出了口气,带着琀哥儿小心的回到破屋。二人又将其它空屋打探了一番,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或有人来过的痕迹,吴琣这才刷锅做饭。两人在面摊累了一天,热了点水,稍加梳洗就上床安睡了。
只睡到半夜,吴琣被琀哥儿一阵呓语吓醒。她只听琀哥儿不停的胡言乱语,叫着哥哥嫂子,又叫爹。急忙点上烛,只见烛光下琀哥儿的一张小脸通红无比。她伸手一搭只觉得像小炭炉一样火热,原来琀哥儿的病竟然恶化了。记起昨天夜里,他的气息沉重,今天竟然发起烧来,吴琣只觉得六神无主。如果在前世,可以打999,可以找邻居朋友求助,或者打辆车去医院挂个急诊。可在这里,别说是现在深更半夜时分,就是大白天的让她找个医馆,她都不知道上哪里去找。
想了想,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吴琣把心横下,打了一桶水放在床边,用一条手巾沾着水擦在琀哥儿的腋下、额头、口。没别的办法,只能用这种物理方法帮他降温。井水在秋夜里温度降得很低了,吴琣怕激着他,每次擦拭之前都要用自己的体温先将湿巾暖热一些。擦到第二遍,琀哥儿就自高热中清醒了过来,看到吴琣披着衣给自己降温,琀哥儿只觉得头上如带了重箍,压得眼皮都快抬不起来了。一睁眼就是一阵天旋地转,他知道自己的病又重了,心里一急,便带着哭腔叫道:“姐,我的病怎么还没好呀?”
吴琣笑道:“没事,你能发起烧来,是你体内的小卫士在与病魔做斗争呢!姐站在你这边,一会儿你就胜利了。”这原是哄小孩的话,现在说出来,倒像是在给自己鼓劲一般。
琀哥儿清醒一阵,又糊涂一阵,断续的拉着吴琣的手说着胡话。
“……姐,我要是死了,你可怎么办?”琀哥儿皱着眉,“要不,你好生去求求谢大哥,他看在与你一同长大的情份上,不解除那婚约……”
这话说得吴琣心里发苦,九岁的孩子,竟能如此体贴别人。琀哥儿虽是生在大富大家,可没有半分骄纵跋扈,几次遇难,都只是先想让姐姐如何好好生活下去?现在看他脸色苍白,一身的虚汗,却还在为自己打算,不由得鼻端一酸,差些落下泪来。她怕自己哭出来更影响琀哥儿,便严利的对琀哥儿道:“你是我亲弟,你敢抛下我?你肯定会好,也必须得好,听见了没?有姐在,就能保你没事!”
说着,又绞了一下湿巾,为琀哥儿擦去额头的汗。
窗外秋风阵阵,已快进十月的天,原本应该秋光气爽的时节,今日偏偏压下来一层层铅块似的云。
吴琣听着窗外的风声扫过树枝,强迫自己什么都不要多想,只拼着一夜不睡,就靠小半桶水,让琀哥儿的体温没再上去。
到了早上,她看琀哥儿终是降了此温,沉沉睡去,不由得略放松的伸展了一下坐麻的四肢。只这一伸臂,才发现身上的衣服早被汗水打透,紧皱如铠甲贴在身上。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吴琣想起还与老许约了今天做新的吃食。有心推委一下,点了点怀里的钱,她又烧了点水,拿手巾略擦了一下身上,换上新的衣服。
她决定今天还是要按计划去找老许,当然,先去找郎中来给琀哥儿看看病。也正是因此,她怕看病抓药的钱不够,才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挣到钱的机会。
烧好一碗水,她放到琀哥儿的身边,轻轻拍醒他道:“姐去给你请郎中,一会儿就回来,别怕啊!”
琀哥儿眼皮抖了一下,点点头。
看着琀哥儿干涸起皮的嘴唇,吴琣叹了口气,关好屋门去找了郎中。
所幸,甜水井胡同位置在集市附近,还算繁华。吴琣打听了几个人,众人纷纷指点给她一个在集市上摆摊的游医。这人没有钱开大医馆,只是持个招牌,挂个医袋,摇着银铃走街窜巷的给穷人看病。可开的药却很灵光,收费也并不贵。
原本吴琣还对这游医有些不信,连打听了四五个人都是如此说,还反倒劝她不要去那些大医馆。那些郎中傲慢无比不说,开的药还极贵,可不是咱们穷人消费起的。听他们满口颂扬的样子,吴琣便改寻了这位游医。
连跑了几条胡同,吴琣一路都未寻到,吴琣有些气馁的擦了擦了汗,眼看日头在一片薄霰中升高,去面摊的时辰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