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们冲下矮坡加入战斗后,翟羽也驱马过去,停在坡顶静静看着下方战况。
这批侍卫是经过心挑选才作为她这次出行的随身侍卫的,虽然年纪不大,却个个身手不错。他们的加入,让局势立马有了很明朗的改变。
翟羽看着场中那逐渐能够游走杀敌的窈窕红影,抿紧了薄唇。
她其实没有任何理由不救顾清澄——她从来没做过见死不救这种事,况且和顾清澄又没有什么仇怨。更何况,眼前这批侍卫并不一定可靠。现下虽是劝她离开不管、袖手旁观,可万一以后传出去,她居然这般对待自己“喜欢”的顾四小姐,该如何向人解释?又是何等懦夫?她苦心经营的皇长孙的英勇形象,或许就此毁于一旦。
这些,她都想得如此清楚。可刚刚那个瞬间,她还是可耻地迟疑了。
不是怕山贼之祸蔓延到自己身上……而是嫉妒。
她依旧这般清晰的嫉妒顾清澄。
怕是还越演越烈了吧。
翟羽带着嘲讽地低笑,救吧救吧,就当施舍她未来的四婶一个人情罢了。
这句话刚刚窜过脑海,下一刻,翟羽便一紧拳,拔出小腿上藏的匕首,回身挥去。
眼前一花,一个人影闪开退后,爽朗笑声却还在耳边,“哈,居然能提前发现,小子你反应还不错。”
翟羽匕首横,警惕地看着眼前飘然落地的人。对方是个大胡子男人,身材高大,因为脸上横生的乱糟糟的络腮胡子,看不出确切年纪。一身灰衣布料不咋地,却洗的极为干净。此时他叉着腰杵在五步开外,眉眼含笑地看向翟羽。
翟羽调转马头,直面着他,勉强沉下呼吸,冷冷逼问:“你是何人?
“喏,”大胡子朝着她背后努嘴,居然不答反问,“他们是何人?”
“你……是山贼?”翟羽皱眉,将手中匕首又捏得紧了些。
“不对,”大胡子浅笑摇头,一抬眉,“我是山贼头子。”
趁着翟羽怔愣,他唇角一扬,忽地喊了一声:“小心了,小子!”话音甫落,他便腾身而起,朝着翟羽的马这边跃来。
翟羽匕首找准方向,往前猛刺,手腕却不知被什么拂中,骤然一酸,匕首瞬时脱手而出,拳风也于同一时间袭面而至。她慌忙弯腰后仰,飞脚上踢,挡开一击。然而还没待她起身,座下之马却突然前蹄下跪,整个将失去平衡的她抖落下来,下一刻,她的脖子便被捏于他人手中。
“小子,”大胡子一手捏着她脖子将她提立起来,笑着摇头,“武功还得再练呀。”
翟羽喘着气怒目相向,大胡子却浑不放在眼里,提着她走向坡边,一弯唇角,朝着下面喊道:“喂,你们。”
打斗呼叱声突地凝歇,众人齐齐往上看来。这一看,更是静的仿佛落针可闻,立马便有侍卫惊呼失声:“殿……”“殿下”一词没来得及完整出口,便被旁边那名方才负责探查的侍卫一拳击在腹部,“下”字只得生生咽了回去。
那侍卫同时冷声朝这边道:“大胡子!你快放了我们主子,否则定是让你好看!”
虽然知道自己被掐着脖子半吊在空中,表情定然是有些变形,而距离远的那侍卫也不一定能看到,翟羽还是给了他个赞扬的眼神。
临危不惧,判断得当,是个人才。
翟羽暗自心想,如果能安全回去,她定要想法子提拔此人……
只可惜那侍卫虽然尽力去阻断,大胡子还是听到了一个字。
“殿……”他用空闲的右手抚着脸颊上的胡子,忽地看着翟羽笑出声来,“你该不会是里的哪位贵人吧?殿下?”
翟羽咬牙微笑,“不好意思,小生没那么高贵,只是姓殿。”因为姿势原因,她这番话说的极为困难。
“这倒是个好姓。”大胡子恍然大悟般点头,“只是为何从未听过?你手下动作又为啥如此鬼祟?”
“只因神秘,才不愿与外人道。”翟羽和那侍卫所想一致——如果身份透露多半招来更大危机,便面色不变地信口胡言。
大胡子不置可否,视线瞥过站在下面一动不动面色凝重的顾清澄,却又再度微笑,“那你为什么要救顾小姐?”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翟羽冷笑。
“真热心,啧啧,自己全部的侍卫都派出去了。”大胡子摇头慨叹。
“家教一贯如此。”翟羽说完,又重重喘着气问,“你还有什么问题?”
“没了,”大胡子摊了摊手,只冲下面笑道:“诶,新加进来掺和的,只要你们放下手上武器,重新回到这里来,我便放你们和你主子离开好不好?”
侍卫还没回应,一名已经脸上挂彩的山贼却突然喊道:“大当家!他们杀了我们好多兄弟!”
“那怪谁呢?”大胡子懒懒的揪了揪耳朵,“怪你们无能呀!我反对你们来跑这票生意,你们偏要来,最后却还得老子亲自出马!要不是老子来,擒贼先擒王,你们今天怕是全交待在这里了吧!”
他一口一个“老子”,这般稍嫌俗的言谈才让翟羽隐隐意识到他真的是个山贼。
这认知来的太晚,晚的让她自己也不由奇怪。毕竟,自己的脖子还在这讨人厌的土匪头子手上捏着。
那名山贼被大胡子的话堵得死死的,面红脖子憋了好久,才长欸一声,退后两步,脸转到一边,不再说话。
侍卫们相互对视一眼,纷纷放下了手上的刀剑,准备朝着这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