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殛宇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大片的绿。
斑斑驳驳的光点透过树隙落在他的眼皮上,把原本静谧的夕阳扰得光怪陆离。
他眯着眼想了老半天,才想起来自己溺水,又在淹死的前一秒得救了。然后似乎是突然记起什么,他猛地坐起来:“范钦……”
当然没有听到那个想象中的回答。
此时他就躺在下游河边的大树下,下游的河水平静地泛着波光。
慵懒的声音从身边传来,青衫绿眸的男生打了个哈欠,似乎是等了太久所以不小心睡着了:“哈,啊,你醒了啊。”声音却是出人意料得动听。
顾殛宇愣愣地望着水面,晕倒前的画面混乱在脑海里,突然就变得一片空白。
“哎呀呀,你淹傻了么?”那人伸出青葱玉指戳了一下他的脑袋。
顾殛宇就在心里默默想,用那么水灵灵的范钦换这么个白痴可真是不值得。他渐渐平静下来,虽然想不明白这些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但是却能明确知道范钦不在了,眼前这个人就是琴师故事里的秦临——千年古树幻化的妖灵。
范钦最后的行为应该不叫自杀,而是救人。
也许是潜意识里早就知道范钦会不在,也许是透过水沐浴着阳光的男生温柔而满足的表情,让他觉得范钦的离开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是你救了我?”顾殛宇偏过脑袋看男生。斑驳的熹微模糊了他的表情,晚风拂动交头接耳的河道树,树下,薄衣轻衫的男子显得愈加风度翩翩。
男生懒懒地一笑:“如果我有那个力气,就不会呆在这等你醒来了。”
稍显低沉的声线意外得清澈动人,声音里仿佛有某种潜在的力量,可以把人吸进那早已淡去的尾音中。如果不是此时此地,不是在范钦死去的打击下,顾殛宇自认不能在这样有磁力的音色中保持镇定。
果然,这就是那个魔音琴师,随便一开口,都能叫半个北阳抖三抖。
稍愣了一会儿,顾殛宇这才想起,秦临的灵力早就几乎没有了,为了不让自己消失,他把仅剩的灵力锁在琴头的木雕上就陷入了沉睡。
但是这些自己是怎么知道的?
知道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自己也没有觉得有半分不妥?
顾大少甩头抛去这些混乱的问题,虽然明知应该得不到答案,还是轻轻问了一句:“范钦呢?”
“啊?”男生挑眉,似乎没有听明白顾殛宇的问题。
早该料到这样的回答,顾殛宇轻轻叹了口气,接下来却听到男生继续说,“你说川君么?川君不是在你后面么?”
顾殛宇吓了一跳,转过身去。
穿北阳城而过的碧川静静流淌,从看不见的远方而来,往到不了的远方而去,小小北阳岸就像沿途的风景。
甚至无意多做停留。
顾殛宇有些怅然,以为是他听错了:“不是河川,我是说救了你的那个人,和我一样掉下水的范钦。”
“哦。”男生慢悠悠地回答,“川君的皮囊啊,昨天下葬了。”
顾殛宇愕然地抬头望他。
这句话爆点太多,皮囊?昨天?下葬?这么说自己昏了四天?
顾少爷突然就觉得自己饿了。
看着自家少爷伸手去添第五碗饭,小虫即无奈又欣慰:“少爷,您这么吃下去肯定会撑着的。您还是先跟小虫说说您这几天去了哪里,休息休息再继续吧。”
顾殛宇放慢了扒饭的速度,道:“在两棵树边上睡了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