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传景冲进来,就见顾殛宇成大字型躺在厢房院子的正中央,火已经熄灭了。
秋传景正觉得奇怪,走近了才发现顾殛宇正躺在一件衣服上,衣服上的绣花很致,跟自己早早去世的母亲留下的绣品很是相似。那极为巧妙的挽花应该是母亲独创,又为何此人会有?
他愈看愈觉得这件衣服眼熟,赫然发现这不就是颜恃衣那家伙的衣服么?
颜恃衣坚决不会脱下衣服(虽然不知道他沐浴的时候是不是也不换衣),那么他的衣服在这,他的人在哪?
秋传景抛下不醒人事的顾殛宇开始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找,火势并未波及大堂,但厢房被烧毁得很严重,尤其是自己和颜恃衣的房间,他进入已经坍塌的自己的房间,突然想起来自己昨日离开的时候似乎并未灭去蜡烛。
这下火源找到了。
秋传景暗骂自己一句。
但是他把清云坊上上下下翻了个遍,也还是没有看到颜恃衣的影子。秋传景微微颤抖,他不敢想,残垣断壁下,回廊倒塌的廊顶下,是不是埋着某个艳丽的容颜,那微挑的桃花眼,慵懒而飘忽的眸子,是不是就将再也不能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
这样也好,就没人跟自己抢生意了。秋传景静静地想着,一颗清澈的泪划过了他的脸庞。
哎呦,我怎么还被熏出眼泪了?
男子站在顾殛宇身边,望着那件绣花浅色袍子,泪如雨下。
顾殛宇明白自己又在看故事了,就像看琴师的故事一样。在这个故事上演的时候,他只是旁观者。
小小的男孩坐在树下哭,身上浅色的戏袍绣着致的花,却由于过大而显得有些滑稽。
袍子就是颜恃衣穿的那件,但在树下哭的小孩却似乎不是颜恃衣。
的确,此时的颜恃衣趴在树枝上,他发着呆,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脚下有人在哭泣。颜恃衣还是像顾殛宇见到他时的那个样子,上挑的桃花眼慵懒地半闭着,小巧的瓜子脸,樱红的薄唇,眸子里全是朦胧的水雾。
颜恃衣翻了个身,优雅地从树上摔了下来。
的确很优雅。他就像一片树叶一样,飘飘忽忽掉了下来,眼看就要砸中坐在树下的小男孩。
顾殛宇认为这个时候小男孩应该刚好走开,或者颜恃衣恰好在半空稳住了身形,不然应该就无法往后发展了。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让他目瞪口呆,颜恃衣穿了过去,像个鬼魂一样,穿透小男孩的身体,倒在了地上。
两个人都仿佛浑然无觉。
颜恃衣换了个姿势,继续睡了过去。
小男孩哭了一会儿,仿佛是哭累了,他把衣服脱了下来。顾殛宇这才看到,衣服的后面,从腰一直到下摆,撕破了一条好长的口子。小男孩四下望了望,就好似看不到颜恃衣一般,然后他把衣服藏在了颜恃衣身边的树洞里,站起来观察了一会儿,又蹲下来往里塞了塞,接着便拍拍身上的灰,跑走了。
“颜。”修长的手推了推他的肩膀,温文尔雅的声音叫醒了树下酣睡的颜恃衣,来人一袭白与普兰相间的素衣,清淡的微笑看得人不由地放下全部戒备。
不过颜恃衣本来就在毫无戒备的睡觉。
与人不同,妖本来就是生淡泊的种族,“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是他们一向的准则,所以也没有时刻保持警惕的必要。与颜恃衣不同,顾殛宇却是从每一毛发一直到脚趾甲都不由地一颤。因为那个正温润如玉诚恳微笑的家伙,正是他每天必念的——陆大美人!
顾殛宇突然有一种抓到奸情的郁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