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便笑:“大哥还是把人叫回来吧……这个钟点,早就买不着炸鱼块了。‘任记炸鱼’的规矩,每天二百斤鱼块,卖完停售……那二百斤,每天半上午就卖空了。而且,就算是去得早,每人也只能采买二斤,你想买多,人家都不卖……”
“哦……还有这样的事情?这倒是新鲜事,头回听说这么奇怪的商家,那大户人家置酒,要吃这炸鱼块,难道也只能买二斤不成?”
有人便道,“那只能定制了……提前定。这城里的酒楼,哪家不是提前定的……”
又有人补充道,“定三天内的,需六百文一斤;定三天外的,也要五百文。比散买的价格只高不低……”
李道明呵呵一笑道,“这又是一奇,五百文一斤的炸鱼块,这价钱是不是高了一些?真有那么多人买?”
“要单论味道,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太出彩的……只是,一来这味道,确实还吃得顺嘴;二来,这味道,别的地方也绝然没有。因此,别说是五百文一斤,便是一两纹银一斤,只怕买得的人,也不会少……”
“是啊,我家那婆娘,每天都想吃这炸鱼块,害得家底子,都快被吃空了……”
众人呵呵一笑,要真拿一年百把两的俸禄去吃,还真吃不起这炸鱼块……只不过在场的人,哪个会是指望着那点俸禄过活的?因此就算天天吃这炸鱼块,也不会真吃穷了他们。说吃穷了的话,不过是席间的笑谈……
李道明见大家都这般说,心里纵使还有些不相信,一种吃食,就能让大家这么动心。但也多少明白,这炸鱼块确实讨人喜爱的……好在,他并没有什么口腹之欲,最多也只是对炸鱼块能卖到这个价格感到吃惊而已……
李道明吃惊这价格,却不知道,这个价格对于武陵城中的百姓来说,早已经是习见怪不怪的价格了……
尽管有从外地来的客商们,看到这个价格时,都要大惊小怪一番,但被炸鱼店的伙计们洗过脑的武陵百姓们,碰到这样大惊小怪的客人,也都能一二三条地,说出一些道道来。
又是什么鱼块经过去头去尾,挑细选;又是鱼块经过二十多道工艺,反复制等等。把为什么这么贵的理由,一一摆了出来,最后总要加一句,只卖五百文,那就算是饶了你天大的价格。俨然就把炸鱼块,当做了武陵城独有的特产,当成了一份自豪,引以为荣……
若是自家在办酒的时候,能在每桌上整出这样一道菜式,那也绝对是面上有光的事情……
“大人有所不知……这炸鱼块不仅味道好,这做生意的手段也有些出奇……他们在每个节日,都设有一个试吃的节目。就这,为吃一块炸鱼块儿,便能引得全城人排队等候。更是请了许多画师,在街头巷尾画了许多谓之‘广告’的宣传画作。所以这炸鱼块在本埠来说,那可真是家喻晓的一种吃食……或有人不知道本府的大老爷林大人的名头,但绝没有人不知道炸鱼块的名头,其实,从炸鱼块出现,到今天,这也不过是几个月之内的事情而已。真是令人啧啧称奇啊……”
李道明‘哦’了一声,心里有些意外。没有想到,自己在周府看到的那个任盈盈,看起来不过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女流,居然在经商上,有这样的手段……
众人见李道明对这事很感兴趣,便又有人道,“时下,家里若要置酒,办几桌大席,没有这炸鱼块在席面里撑着,那摆出来,都是丢脸……普通人家,满月席,婚宴等大席面,尚且要拼着老命置出一圈席;中等人家,怎么地,也要置出二圈席来,像我们这等人,若是少了三圈席,那也是要被人笑话的……”
“一圈?二圈?三圈?”李道明有些不解……
有人抢道,“这圈数指得是炸鱼块在盘中摆的圈数……一圈是小户人家摆的,一桌八人,圆桌十人,这一圈至少就是八块,十块;二圈席便是十六块,三圈席便是二十四块,按人头来,……这炸鱼块质感好,看起来一块不大,但瓷实,份量也不轻。曾有人称过,三圈席上,只这一道炸鱼块的菜,就要花费一两银子……一道菜,便要抵得上七八道菜的价格……”
李道明这才明白,敢情这席面直接就以这炸鱼块的圈数,来定了……
更有人进一步解释道,“这炸鱼块,有个响亮的名字,叫黄金鱼;盖因这鱼块炸出来后,色呈金黄。现在又传说这鱼块叫富贵鱼,能吃这种鱼块的人家,那都是富贵之家。吃了这种鱼,还会一直富贵下去……”
李道明便笑,“一种吃食,能被推崇到这种程度,也算是难得了……”
安明生一笑:“这些还都不算,如今这炸鱼块也备受那些学子,才人们的喜爱,有许多才子佳人,已经开始做诗来称赞这黄金鱼了……竟然是,已经吃出了文化,吃出了神,明生便记得本城苏大才子的一首诗作,便是写这炸鱼块的……”
李道明一听苏大才子,便又留了心,笑道,“哦,明生老弟诵来听听?”
安明生一笑,立起来道,“我爱炸鱼块,清香透九天。红颜争相食,白首忘辩言。醉月频举箸,迷花因不谐。神仙安能食,羡煞武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