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示意他们两人先到旁边坐着,等到他将手中的画作完成之后,方才搁下毛笔,将苏园园与阿谷叫了过来:“你们看,这幅画上画了是什么?”
宣纸之上,是一片浩瀚的水面,天水相接处,乌云密布,几波浪花翻了起来,几只大鸟从上面低空掠过,嘴里还叼着几条活蹦乱跳的鱼儿。线条简单流畅,乍一看去,整幅画显得相当生动干净,但苏园园与阿谷都不是冲动的人,他们将画面仔细看了一遍,很快就发现了其中的奇怪之处。
阿谷低头答道:“是一片海,还有几只正在哺食的鸟。”
“那你认为画得如何?”
“笔法老练精湛,寥寥几笔就画出一幅形象生动的画面,画工很是不俗,只是……”阿谷犹豫了一下,见到皇帝似笑非笑的模样,便又壮着胆子继续说下去,“画上的乌云表示马上就要下雨了,这个时候鸟儿们为了防止羽毛被打湿,一般不会冒险出来觅食。”
不等皇帝反应,阿谷又赶紧接着说道:“不过常言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陛下这么画法亦是道理的。”
看着阿谷紧张的样子,皇帝忽地笑开了,转身坐到美人靠上,示意他们也一起坐下。他让人给苏园园和阿谷分别倒了一碗热茶,又看向阿谷:“你叫什么名字?”
“草民名叫阿谷。”
“阿谷?”皇帝又念了几遍,“没有姓?”
“草民复姓慕容。”
闻言,苏园园微微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她倒是从来没听他说起过自己的姓氏,原来只当他是个孤儿,不知自己姓甚名谁。如今看来,他的来历怕是不简单……
“慕容谷?”皇帝顿了顿。目光中似有光芒闪过,“这名字听起来挺有趣的,是什么人给你取的?”
“是家父,”阿谷一直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草民出生之时,正奉稻谷收获之时,家父便给草民取了这个名字,寓意五谷丰登,衣食无忧。”
听到这么个解释。皇帝满意地点点头:“这个寓意不错,若是天下都能五谷丰登,人人都能衣食无忧。朕也用不着天天对着一堆奏章头疼了。”
“陛下乃真命天子,能力非比寻常,自然是要做常人不能做之事。草民相信,南楚有陛下这么一位勤政爱民的好皇上,不久的将来一定可以出现五谷丰登衣食无忧的景象。”
听着一个孩子这样说。皇帝明知他是在恭维自己,却还是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起来:“没想到你年纪小小,嘴巴倒是很能说,正好可以在这段时间里陪朕解解闷。”
听到这话,苏园园小心地提醒道:“陛下。微臣今天是来想您辞行的,西青山庄的修葺已经完工,微臣与师弟须得回去向师父和工部交差。”
“交差的事情先不急。朕在来的路上听闻你病了,现在可有痊愈?朕此行带了御医,等下朕就让人请御医给你看看。”
皇帝笑得亲切和蔼,看起来真像以为善良体贴的好上司,若是旁人说不定就被他给骗了。可对于混迹于职场的苏园园而言,这无疑是个坏讯号!
上司忽然表现得异常和蔼可亲。只能说明两种情况,一是你要升职了,二是你要倒霉了。
她才刚被封的官,这么快就升职不打可能,那么只有后一种可能。
苏园园连忙笑着婉拒:“陛下无需挂念,微臣不过是偶感风寒,早已痊愈。如今舒州的工程已经完工,微臣若是久久不回景州,怕是会让家中亲人担忧。”
“朕才刚来,你就急着走,难不成朕在你眼里成了吃人的老虎?”
老虎只是吃人,您这可是连老虎都能吃的“君王”呐!苏园园悄悄抹了一把冷汗:“陛下说笑了,微臣只是思乡情切,并无其他意思,还望陛下谅解。”
“思乡情切可以理解,朕向你保证,下个月回去景州,朕立刻放你一个月的假期,让你回家好好与家人团聚。”
他都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苏园园若是再不识抬举,只怕马上就要领盒饭下场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咬咬牙,只能默默忍了:“多谢陛下美意,微臣遵命便是。”
“驿站环境不好,放着你们两个孩子在那里住着,朕不大放心。你们等下回去收拾下行李,直接搬到这里来住,朕让花从善给你们准备两间屋子,闲来无事还能去陪陪太后她老人家。”
她能说“不”么?答案很明显。
她和阿谷老实地应下,各自怀着不同的心思回到驿站,将行李收拾好了之后,很快就有人来接他们两个人。
坐上马车来到西青山庄,他们顺着指引来到了东南面的一个独立小院,苏园园和阿谷两人分别住进了东、西厢房。花从善还特意来看过他们,亲自将每个房间都检查了一遍,确定了没有问题之后,这才放下心来,临走之前还不忘嘱咐院里的侍女奴才要好好侍奉他们二人,看样子是真将他们二人当成贵宾来看待了。
苏园园倒还好,只当又回到了安国公府,继续过她的米虫生活。阿谷原本就是个连一日三餐都没个着落的平民,如今忽然得到这么尊贵的待遇,一时有些恍惚。红袖暗自笑他是个土包子,没见过什么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