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意难平(上)
番外意难平(上)
谢朝华死了,她竟然就这样死了。
谢朝容看了手里那琉璃杯盏,暗红的酒在灯火下泛着润泽的光芒,突然她感觉到适才还莺歌燕舞的屋子突然一下子变得寂静异常,这感觉令她有种窒息的感觉。
环顾四周,底下乐师、舞姬低眉垂首跪满了一地。
“怎么停下了?”她蹙眉。
“公主,皇后娘娘薨了。”
谢朝容侧目看了看,说话的是她新收的面首,一个有着芙蓉面容的年轻男孩子,再看看围坐在她身边秀美各色的男宠,全都将头低的几乎下巴都快碰到了下巴,仿佛此刻她淡淡扫过的目光毒若蛇蝎。
她转头看着那开口的男孩子,眼中带着询问。
“恩……”那男孩子瞪大着秋水般的双眸,然后嗫喏低语,“皇后薨世,举国上下大丧三月,是不得宴席,不得礼乐……”他瞅眼打量坐上谢朝容空洞而冷漠的神色,越说越小声。
一旁几个来公主府邸好些年的男宠心里不免有些幸灾乐祸:这新来的仗着年轻貌美,得了公主的眷顾,这些日子渐渐摆谱起来,不过到底是个雏儿,平日里虽然看不出什么来,可公主心里是从来不把她这个皇后姐姐放在眼里的。
“不许跟着”谢朝容厉声说完,起身朝屋外走去,恍惚着走了一会儿,公主府的大门就在眼前,她依然没有片刻停留,朝外走去。
“公主请节哀,娘娘薨了,可公主还是天朝的公主啊”好像是里的陈公公,可谢朝容没有理会,依然径直往前走着,“公主公主殿下……”
不管身后的人如何唤她,她都无所感应,跨过高高的门槛,停在一边的马车夫见她走过来,愣了愣,连忙上前,“公主,这是要出去吗?”不跳字。
谢朝容没有搭理他,却伸手想爬上车,奈何公主府的马车一向比平常人家的高,她愣是上不去。
马车夫早就察觉出异样来,伸出手,动作生硬地托了谢朝容一把,助她上了车,额头上却已经冒了密密一层汗。平日里被簇拥着的公主本不用他来费心伺候,他的职责只是驾稳车马。
他擦了擦汗,坐上驾车的位置,举起马鞭,小心开口问:“公主,去哪?”
“往前。”飘忽无力的声音从车厢里传出来。
马车夫心里惶恐,今日的公主极其反常,他到底是驾车离开呢?还是应该去通报府里的总管?心中七上八下,鼓起勇气,咽了口唾沫,又开口,“今日天气也不甚好,公主若是想不出去哪里的话,不如就留在府里吧。”
说完偷偷瞟了眼车厢里的谢朝容,却毫无防备接受到她投来的一记凌厉的眼神,心中一颤,“小的……小的只是……”吓得话都说不出来。
马车夫胆战心惊,仿佛过了一世,才听见谢朝容冷冷地说了句,“去御学院。”语气中满是不耐烦,马夫此刻本不敢再做他想,立刻扬鞭,乖乖朝着御学院驶去。
谢朝容无力地靠在车上,心里堵得难受,她想大喊,甚至想摧毁一切,若不是现在离了公主府,怕是她早就忍不住放火一把烧了那个可笑的公主府了
是啊,公主呢她谢朝容可是天朝史上寥寥可数得了公主封号的异姓呢可若是人们知道她这个“公主”是因为出卖自已丈夫而得到的,又该会做何想呢?
想当初那些言官为了说服皇帝放弃册封她这个异公主时,不知道上了多少谏言,而最终这笔帐,言官还是算在了谢朝容皇后的身上呢。
可是,堂堂一个皇后,怎么就这么死了呢她不是很能干吗?这么多年夹在谢家与皇帝之间不是游刃有余吗?区区一个独断后,把持朝政的罪名怎么就会把她送上了死路呢?这也太可笑了吧,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是她自已不想活了吧,是吧?一定是这样的
几十年来,谢朝华一直是谢家最有用的女儿,明明被利用无数次而依然甘心为谢家做牛做马。谢朝容一直觉得谢朝华虚伪透顶,她不相信她可以一辈子都这样牺牲下去,就为了那个一直未曾见过面的母亲,为了那所谓的血浓于水的谢家,即使其他人并不像她那样看重的骨亲情。
谢朝容一直是那样厌恶谢朝华,虽然,她好像其实曾经是很喜欢这个姐姐的。
小时候,谢朝容整日见不到母亲,因为据说母亲忙着陪父亲,于是她记得自已身旁一直有个和她差不多高的小姐姐陪着她。
每当谢朝容几乎跑着跑着要摔倒的时候,那个与她一样娇小的身躯就会冲过来抱着她,然后两人双双倒地,而后谢朝容就会趴在一个软软暖暖的身子上放声大哭,一只小手就会不停地帮她抹着眼泪,声气地哄她,“阿容乖,不哭,不哭……”
这样的日子就仿佛炉鼎中的青烟,被时间的轻风微微一吹就消散地再也寻不见一丝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