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纵然明如他,亦无法看到重重人海包绕下的悦仙亭内部状况。
宇文玄瑞拈了颗桑葚放入口中,“唰”的甩开描金牡丹折扇,伴着随之而来的轻风似是有意无意的说道:“今天的煜王可谓是春风拂面啊……”
宇文玄铮还是小孩心,立刻站起眺望,却见一身雪色长袍的宇文玄苍正慢慢向倾云亭踱去,对上前或问候或恭维的官员如往常一般一律视而不见。
这倒也怪了,虽然煜王一向冷眉冷眼,可是追随他的人却只增不减,不知用了什么法术。就在众皇子彼此倾轧却对皇上异常恭顺的情况下,他竟然敢同皇上争执。虽然朝廷之下是父子,可是朝堂之上却是君臣,而他依旧不管不顾,月前竟再次当着众臣的面子要求皇上严惩肃州贪污二十万两白银的知州阎化同。
阎化同曾随皇上出征元朗,立下过赫赫战功,还丢了一条腿。战事平歇后向皇上上书请求告老还乡,皇上念其功勋,任其为肃州知州。本是个骁勇之士,却不知为何将朝廷拨下的救助肃州旱灾的白银纳入私囊。
其实这些年来,朝廷内外此类事件屡见不鲜,且有愈演愈烈之势,皇上也不是不知道,只念均是随驾功臣,也便不予严厉惩处,不过是每年正月朝觐之时稍加提点。直到前年秋天,宇文玄苍代上前往江汉巡视洪涝灾情,查出当地官员竟将修筑堤坝的官银私下侵吞,当即大为震怒,竟没有上书请命,直接将一干人等斩杀。
皇上得知,大为震怒,因为那江汉巡抚亦是有功之臣。当年皇上曾在征讨肃喇时陷入困境,粮尽水绝,是江汉巡抚……当时是身为车右的廖化割股上之救皇上于危急……
宇文玄苍回京后,竟也没有丝毫悔意,反而上书请上彻查全国贪污腐败之事,并私下派人去各地考察官情民情,收集三箱罪状呈给皇上,其中牵涉官员之众,涉案人员之广,令人咋舌,且内里盘错节,彼此牵连,若是真要大动干戈,整个朝野怕是无一人可用。
皇上自是不允,竟将其收来的罪证付之一炬。
自此,这父子二人便结了气,只要涉及到此类事,定要争得面红耳赤,就在月前,皇上竟当场在朝堂上拍起了龙案,剩下众臣目瞪口呆,面面相觑。煜王倒好,面色依旧如常冰冷,在众目睽睽之下翩然而去。
皇子间虽分为几个帮派,不过在某些事情上还是同忾连枝的,只不过暂时没人肯忤逆皇上的意思。毕竟,即便是整饬,也需要时间和过程,不可之过急。
于是,退朝之后,五哥宇文玄瑞赶着去安慰父皇,当然此种安慰必是要恰到好处不动声色的指责煜王的喜怒无常。他本就说话口无遮拦,若是有一句半句重了也不会被疑心其别有用心,可也就是这一句半句,若是常说了,听者能不有意?而自己和六哥宇文玄逸则去分头寻找煜王。他是没有找到,只得到清宁王府等候消息。
那日,宇文玄逸将近酉时才回来,面色很不寻常。问起,也只说没有见到煜王,然后便再不言语,独坐一处失神。也就自那日后,他那总是笑意盎然颠倒众生的六哥动不动就陷入若有所思的状态,那支被闲置许久的玉笛再次横在唇边,竟飞出一种令人辨不出情绪的曲子。
而眼下,宇文玄逸执笛在手,于指间旋作莲花一朵,玉光莹莹,如梦如幻。
“春风?”他凝眸手上光幻,唇角衔笑。
不过是个普通的表情,可是摆在他脸上,连男子看了都难免心神恍惚,也难怪只要他出现在每日的朝堂之上,那些文武大臣都要偏身而立,生怕看他一眼就有回家休妻遣妾的冲动。
自他十五岁封王后步入朝堂,而今已是六年,怎么那些朝臣还不适应?再看外面那群疯狂的小女子……那媚眼飞得如波如涛连瑞王这狂舞花丛的fēng_liú人物都被淹得要窒息了,也难为他仍能淡定如常。半是清冷半是邪魅的狐狸眼一带而过的扫去,春意已化为冷笑,却更引得惊叫连连,竟还有晕倒的。
真不明白,已是将清宁王不宜婚娶的“噩耗”放出多年,众女子仍旧趋之若鹜,难道真的都以为自己是清宁王的“命中注定”?她们肯试,清宁王却很惜命,不应任何一门哪怕是助他大业有成的亲事。
于此,宇文玄瑞很是不以为然:“女人嘛,自是随叫随有,何必那么麻烦?”
也只有他了解宇文玄逸的些许心思。这个生来除了母妃身份低微其余可谓是完美又完美的男子既是身处完美,自是对那些自视非凡实则庸脂俗粉的女子看不上眼的,可是那种既能入眼又能入心的女子究竟在哪呢?已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难道真的就这样孤独终老?
宇文玄逸似是永远没有这样的担心,手中莲花化作一道玉光停在指间,笑意更浓。
“春风……”狐狸眼微闪:“已是薰风初入弦。碧纱窗下水沉烟……”
“棋声惊昼眠。”宇文玄瑞随口接到,哈哈大笑。
宇文玄铮皱眉。这什么诗诗词词的最讨厌了,偏父皇着秦太傅盯着他背,时不时还要抽查。上次他已挨了板子,幸好皇上最近为不参与选秀借口国事繁忙也自然没时间管他,但挨过了这阵估计要新帐老账一起算。
他刚要求二位哥哥帮忙想个蒙混过关的法子,却见宇文玄瑞细眼一亮,竟将目光从亭外的绫罗绸缎移向宇文玄逸,表情好像是在某处新发现个美女而后执意将其弄到手里般兴致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