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山有木兮木有枝一零四:大氏
姑衍山下,匈奴王廷
舒兰领着一个匈奴女奴入帐,“公主,这位它它阏氏帐下的女奴说是要求见你?”
小女奴行到帐中,再拜叩道,“朱朱见过楚国长公主。”将额头枕在双手之上,哭泣着不肯起身。
刘撷怔了怔,放下手中竹简,百感交集。
不过是月余,就好像是一辈子,有多久,没有人在她面前行一个汉礼,喊她一声,“楚国长公主殿下。”
“你就是朱朱?”她温言道,“身上伤好了?”
朱朱受宠若惊,抬起头来,应道,“已经好了,多谢宁阏氏垂怜。”
一声冰冷冷的胡称让刘撷陡然清醒,心中暗悔,打量着面前的少女,她大约二十余岁年纪,容貌与当日洛洛相比远逊,面色蜡黄,身体枯瘦,显是没有遭受太好的对待,却有一双温润而明亮的眼眸。
“好叫宁阏氏得知,它它阏氏有孕了。”
“唔,”刘撷在心里沉吟,它它年纪不轻,女子需要子嗣安命,无论是在大汉还是在匈奴,都是一样的。接下来的日子,只怕她心事多怕要放在腹中骨上,旁的事情无暇顾及。
只是,刘撷挑眉,“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巴巴的跑过来和我说一声?”
朱朱再叩一个头,道,“婢子求宁阏氏趁此机会,将离离居次要到帐下。”
有孕的它它必无心力再照顾离离。这个时候将小离离从她身边索走,既有妥帖借口,便不会伤她地面子。
只是刘撷新来乍到,不知因了什么缘故,冒顿对于这个美貌的汉女,并不见特别宠爱,更是下个月即将迎娶左谷蠡王部的贵女蒂蜜罗娜。两次娶妻的时间相隔如此之近,不能不说有打压刘撷的意思在其中。舒兰为主子打抱不平,不由冲口道,“说的容易,你要公主去找谁张口,它它阏氏要是不肯放人,公主有什么法子?”
“阿蒂阏氏是大阏氏,理论上可以节制单于内帐。”朱朱道。“她又是匈奴三大贵族后裔,有左谷蠡王支持,众位阏氏应该不敢驳她的面子。阿蒂阏氏再过大半个月便要过嫁入王廷,虽然宁阏氏面子上过不去,但是持平而论,她入主王廷对宁阏氏是有好处地。”
对于冒顿诸位阏氏来说,蒂蜜罗娜给予她们的威胁,可比一个汉女要大多了。她们集中力对付阿蒂。投诸在刘撷身上地敌意便会少很多。而对阿蒂而言,她虽然身世高贵,名分为大,但毕竟太过年轻,想要在王帐中建立自己的权威,如果稍稍聪敏的话。便会从实力最弱的宁阏氏这儿打开缺口。
不是不明白这个理,只是,刘撷太心高气傲,要心甘情愿的折腰,对她而言,太难。
朱朱在刘撷带了一点冷一点潮的目光下局促的低下头去,勉强道,“只要宁阏氏开口,阿蒂阏氏会答应地。”
“哦?”这下刘撷倒好奇了,“为什么?”
“因为。”朱朱的目光透过卷起的帐篷风帘。看向在外面奔跑玩耍的离离,她笑的分外明媚。仿佛是天上的太阳。
“当初,阿蒂阏氏待静阏氏便很亲善,而且,”朱朱犹豫了一下子,道,“阏氏大概不知道,离离居次,当初,是阿蒂阏氏亲手接生的。”
“阏氏相信母爱么?——人们说,每一个母亲,都会爱那个从自己身体中十月怀胎落下的孩子。可是我相信,如果你曾经将一个孩子亲手接到人世,你也会爱她。这个孩子对你是不同地。阿蒂阏氏,对离离居次有一种不同的感情在,那感情也许不热烈,但是,她会希望这个孩子过的更好一些。”
“知道了。”刘撷沉默很久,淡淡道。
“公主。”舒兰搀着刘撷坐下,又沏了一杯酪递到她手上,“你真的打算,去要下离离居次了?”
“这个时机刚刚好。”刘撷颔首道,“如果我不开口,若那个叫阿蒂的丫头真如朱朱所言对离离亲善,将离离抚在自己膝下,我就再也没有开口的机会了。”
“而且,”她抿了一口酪,杯中味呛人,强忍着咽下去,“纵然只为了朱朱,我也值得一试。”
“她?”舒兰奇道,“不过是个在匈奴待了六年,失去主人庇护地最下层的的侍女。”
“越是下层越是清楚王帐中的各种人际细事,她不比她那个蠢笨的同伴,倒是颇有心智,更难得是汉人,在王帐中除了依靠我,她没有更好的路可以走。这些年,她待离离居次鞠躬尽瘁,倒也是个忠心的人。舒兰,”刘撷笑笑道,“你瞧,对于匈奴两眼一抹黑的我们而言,她可不是天上掉下的馅饼。”
秋八月末,冒顿单于迎娶左谷蠡王部落蒂蜜罗娜的婚礼,盛大远远超过了众人地想象。
第二日,众人去王帐中求见新阏氏。
这是刘撷第一次见到这位艳名远播匈奴地阿蒂阏氏。
她正用小匕切下一小块烤炙过的鹿,递给坐在身边地离离,叮嘱道,“慢点用,没人跟你抢,好吃不?”声音温柔。
“好吃。”离离细声细气的答道。
于是蒂蜜罗娜微笑着回过头来。
刹那间刘撷几乎陷入绝望的情绪,她自负美艳,但在这位名叫阿蒂的少女浓艳的青春映衬下,竟然觉得心境已经苍老森森。
“宁阏氏。”蒂蜜罗娜笑问,“你是汉楚王刘交之女?”
“是。”她淡淡答道。不卑不亢,“楚王是我亲父。”
“啊,那么大汉皇帝陛下即将迎娶的皇后张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