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新客人到来,还有两个完全陌生的外来表妹,阮府这帷幕之内不可避免地冷场了片刻。还是阮盼身为主人,含笑叫人上茶,又问绮年和乔连波:“不知道两位表妹喜欢什么茶?”
绮年暗叫惭愧,她对茶的了解仅限于能区分绿茶、花茶、红茶,要是问什么龙井银针的口味区别,那她完全一抹黑:“我是不拘的,表姐这里的茶想也必定是好的。”
乔连波方才听了阮盼介绍的这一串身份,心里不由就有三分紧张,谨守着绮年跟她说过的“少说话”的原则,只是跟着绮年点头。
“郑家的两位姐妹喜欢碧螺春,许妹妹喜欢铁观音,詹妹妹和安妹妹都爱六安茶,吴家两位表妹偏好乌龙,我记得金家姐姐从前似乎是爱银针的,不知是否记错?”阮盼笑微微地看了金国秀一眼,得到对方肯定之后又问绮年,“我却最爱狮峰龙井,两位表妹喜欢哪一种?”
敢情这十来位姑娘,喝的茶居然还都不一样。绮年霎时对阮盼肃然起敬。家里能准备这么多茶,那是家里的财力;可是能记得住这些贵女们都喝什么茶,那就是个人能力了。尤其金国秀守孝27个月,听起来应该是不出门交际的,27个月以前阮盼还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呢,竟然就能记得人家的爱好,且一直记到如今,这份本事真不是人人都能有的。难怪阮夫人想送她去参选,只有这种八面玲珑的人,才能在皇宫那种地方生存啊。
“我就跟着表姐喝吧。”真心地说,哪种茶都差不多。
绮年这么说,乔连波自然跟着:“我也跟着表姐。”
郑瑾瞥了一眼,嗤地笑了一声,对阮盼道:“阮妹妹,你这位乔家表妹倒有趣,事事都听别人的,难道自己不会拿主意吗?”
郑瑾跟阮盼一定有仇!绮年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个。否则怎么连喝个茶也挑刺儿?这些帝都贵女们是闲得没事找茬儿玩吗?她伸手在几案后面按按乔连波的手,微微一笑:“我们初进京,自然是客随主便。表妹不爱说话,性子也随和,我就大胆替她做个主。”
郑瑾没话可说,抬起眼皮子上上下下打量绮年。她长得着实是不错,比阮盼丝毫不差,身上那件海棠红绣银线缠枝莲的春衫,在阳光下闪着点点银光。腰间系着一条长长的樱草色腰带,看着不怎么起眼,可是身姿稍微变换,就闪现出深浅不同的黄色。头上螺髻高耸,发间从上到下错落插了八柄金梳,每柄上面都用红宝石和碧玺镶嵌着海棠花图案,同样珠光宝气,耀人眼目。明明天气还不怎么热,手里却拿着一柄象牙柄纨扇,扇面上画着西施浣纱图,扇坠儿是一块温润的红玉,雕成一朵半开的荷花。
这一身打扮比之阮盼还更富丽,但是两眉微吊,那股时时都在找别人麻烦的劲儿,确实的叫人不爱亲近。相比之下,阮盼温和秀丽,可是比她看起来舒服多了。
许茂云本在热烈地跟金国秀讨论做诗的韵脚,听见这边明嘲暗讽,抬起头来快活地说:“阮姐姐,总这么坐着喝茶也没意思,咱们做点什么嘛。”
阮盼当然不愿意自己的客人闹起来。虽然这两个表妹跟自己素不相识,但也不会有人喜欢外人贬低自己亲戚,知道许茂云在解围,当下含笑道:“你是不是又要说做诗了?”
乔连波顿时微微胀红了脸,绮年也头疼,做诗什么的,真是太不美好了。
许茂云倒不好意思起来:“有金姐姐在,我哪会班门弄斧。”
金国秀浅浅一笑:“许妹妹说这话,可就真让我如坐针毡了。阮妹妹与吴家妹妹都是才女,我可算什么呢?”
她没提郑家姊妹。
吴知雯微微欠了欠身:“金姐姐当年风采,记忆犹新。今日若有机会向姐姐请教一二,倒是知雯的荣幸。”她自进了帷幕,除了与众人见礼之外始终不曾说话,到了此时才有些跃跃欲试。
阮盼含笑道:“若都有兴,我便遣人取笔墨来。”睨着许茂云道,“你可不许脱空。”
许茂云立刻苦了脸:“阮姐姐你又欺负我。”
詹学士的侄女闺名一个婷字,与许茂云显然熟稔,笑着揭她的底:“茂云近些日子写诗大有长进呢。不过她若不肯写也无妨,让她画一副画就好。”
丁尚书的孙女丁仲宁拍掌笑道:“詹姐姐这主意好,不能饶过她去。让她画荷花!”
许茂云就去掐她的脸:“让你姑姑训你。”
丁尚书这个侄女只不过比丁仲宁大两岁,闺名丁意如,模样与丁仲宁也颇像,同样是鹅蛋脸丹凤眼,坐在一起倒像是两姊妹,只是性子明显比侄女稳重些,听了许茂云的话只是微笑。
郑瑾听了一会,慢条斯理地笑了一笑,转头向并肩而坐的郑珊道:“珊娘,你去跟吴家妹妹切磋切磋?”
郑珊比郑瑾小个一两岁的样子,眉眼间倒是有几分相似,只是她生了一张圆脸,就不如郑瑾艳光照人。身上穿着粉色散花绫春衫,裙子更是名贵的“天水碧”,戴着一副镶粉色碧玺和珍珠的银头面,清秀干净。听了郑瑾的话,她微微撅了撅嘴,哦了一声,却明显并不十分情愿。
吴知雯脸色顿时有些难看。这一圈儿坐着的姑娘们当中,只吴家二女与郑珊是庶出。郑瑾也是有才名的,自己不说做诗,却点名让郑珊来与自己切磋,分明是暗示她是庶出,也只能与庶出的女孩儿们一起交际。
阮盼柔柔一笑道:“如此,不如让许妹妹画一幅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