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对于她的远离,虽然有微词,但是人家状元说过的话,比圣旨还管用,而且正好,她就读的学校和他的大学,就在临近的城市,计算着到时候还是能彼此照应,也就没有阻拦。
家里给的钱,仅够学费,生活费却一毛都没有,她还不够年纪打工,实在是难过,好在周怀杰仗义,不仅把自己的生活费分给了她一部分,还把后来打工的钱也多少给了她一部分。
那时候,现在回想起来,也许是她一直都晦涩的人生里难得的明亮,尽管学校校规非常严格,近乎军事化,一礼拜只有周六晚上允许自由,但是九点便要门禁,其他时间,全都必须在学校里待着,没有娱乐,也没有自由,甚至比起那些可以和家人诉苦的女孩子们来说,她这个家人不管,没人心疼的人一贯就只有孤寂和寡淡来陪伴了。
可是毕竟,她拥有了可以支配的未来,可以憧憬的未来,还有那个时候看起来还算是不错的未来的丈夫。
至少那个时候,她以为,年轻的生命,终究还是可以算得上有盼头的。
读书的最后一年,按着规定,学校安排了实习的医院,大半年的实习生涯里,她勤勤恳恳的干,从来不怨苦,不怨脏,这是她唯一的优点,也是她从小在农村长大养成的性格,她没有城里女孩的娇气,没有同龄女孩的怕苦,她这种作风得到了轮值科室的一致好评,也就在毕业那一年,医院正好开始大规模招聘护士,她以优异的书面成绩和操作高分,因为腼腆和自卑而不太优秀的面试成绩综合达到了良好,而被录取了成为一名正式的护士。
梅芯没有因为这个就高兴过头,依然老老实实的干,从第一次领工资起,就除了生活费,一律寄回家以缓解家里的危机。
无论家给她如何磨难,到底是她的家人,她的学费是家里给的,她没忘本。
后来,她参加了国家统考,拿到了那个小小的注册本子,拥有了它,她便是一个国家承认的注册护士了。
等再过了一年,在另一个城市里头也毕业了并且顺利进入到一家国企的周怀杰工作安定下来,赶着空,老家来人催得急,俩个年轻人就匆匆忙忙的办理了结婚手续成为了夫妻。
应该说,直到那时候,她都觉得,人生算得上是满意的,谁家没有个烦恼,谁家没有个磕磕绊绊,她到底是走出了乡村,有了自己的工作,有了一个自己的家,作为女人,算是圆满吧。
然而还是那一句话,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没有什么人的人生,是可以用圆满来过早的总结的。
其实从很早以前她就已经看出来,只是那个时候,她没有多想,也不愿意多想,习惯了被家人嫌弃的她,能有人去小小的关心一下她,她都感激莫名,何况是给予她人生转折的自己的丈夫呢?
说起来周怀杰这个人她其实不能算是很熟悉,直到到了护校读书才多少有点了解,随着进一步的接触她发觉,这个人有很强的自我为中心的意志,这大概和从小就被村里人一致捧在手心有关系,从小就被人用天下唯一的角度来捧着,他的心里是骄傲的,骄傲的过了头。
他不允许任何人和他的意见有相左的机会,只要是自己的想法,别人必须服从。
这点,在她这里尤其明显,她总是在他面前感觉到一种卑微感,他高高在上,是他施舍给了她今天的一切,所以他越来越颐指气使,越来越跋扈张扬。
而她,从小的家庭背景和对他的感激,也习惯了在他面前做低伏小,任由他这般予取予求和张扬跋扈。
可是她不知道,她的这种纵容,不仅并不利于夫妻之间的平和,更不知道,这种纵容助长的是一颗残暴的心灵。
这个世界,并不是什么都是可以一帆风顺的,像周怀杰这样的人,在山沟沟里也许是很厉害,可是中国那么大,在一个大城市里更是藏龙卧虎,不可能再让他那么顺利一辈子。
当挫折来临的时候,没有经历过挫折的周怀杰的心里,脆弱的如同一个精致却易碎的玻璃杯,他那潜藏的心理问题便不可抑制的爆发出来。
他要维持他那神话一般的完美,要在单位里保持一张风淡云轻的潇洒,所有的压抑唯一的倾泻口,便是那在他面前谦卑的妻子。
梅芯已经不记得,那第一次的挨打是在什么时候了,因为这之后无数次的伤痕累累已经将她的记忆混搅成一片浑浊,有了第一次,自然就会有第二次,第三,第四,开始时候还是以为一时的冲动,还可以听到他的忏悔,然而当偶尔变成习惯,当他和她都麻木的时候,他连解释都不再,连预兆都没有,那劈头盖脸的拳脚,雨点一般再也没有犹豫。
她不是没有想过离开,想过寻求帮助,可是,一贯的卑微和孤单贯穿着她的生活,她没有交到过一个知心朋友,她不敢也不知道向谁求救,凶神恶煞的丈夫比她高大,比她聪明,她像一只落入蛛网的昆虫,无力挣扎也无法逃脱。
家里人知道她的情况甚至还会数落她一句,一定是她没能够尽好责任做好妻子,才会被教训,在她那个村庄,打老婆那是天经地义的事,素有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说头,打一下自家老婆那不是家常便饭么。
没有人可以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