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星象,就是那冬夜的江水,就足以叫人殒命。”
李甲道:“可自那夜起,陛下专门安排了一个两百人的部队每日到江里捞人,这行为多少有些自欺欺人。要是能找到夫人,只怕这捞上来的,也只是一俱尸骸而已。”
蔡从将樽中酒一饮而尽,又道:“不管如何,我蔡从将终此残生去寻找那颗星。”
李甲一笑:“所以,陛下让你选官职,你便选了我的位置?”
蔡从道:“还没说你,虽已到归田之年,可朝中超龄仍在位者也有不少,你为何就忽然告老了?难道是因为我叫你以天象引熊比亲自带兵去江边,你怕有人滋事,陛下追究?”
李甲摆摆手:“非也,陛下连你都没怎么追究,更何况是我?再说,我李甲虽老,但谁更合适做大楚国君,该扶持谁,我还是有数的。至于为何要告老还乡,你还不知我?师兄我想这一天可想了好几年了,如今子女也成了人,我也没什么可忧心之事,只想每日种种花,看看书,观观天象,所以这官嘛,也懒得做咯!倒是你,以后每天都戴着这镣铐,怪可怜的!”
蔡从恨他一眼:“怎么?你也要来取笑我?”
李甲笑道:“哪里敢,万一哪天你突然觉得我适合王位,设计叫人抓了我家那老婆子和儿子,那可如何是好?你呀,我可惹不起!”
蔡从听他这话,气道:“好了好了,这酒也给你喝了,话也同你说了,笑也给你笑了,讽也让你讽了,你可以回家了。”
李甲起身,特意行了大大一个礼:“遵命,卜尹大人!”
蔡从举起空樽往他身上砸去,李甲赶紧躲着逃走了。
李甲走后,蔡从站起身,转身看向那星空方位图,良久不曾转目。
夜色渐深,他想起那一日,那个白纱遮面的女子,在匪徒的大刀正要砍下自己时,她替他挡了下来,那时,她情不自禁疼得叫出了声,鲜血瞬间在她白纱白衣上开出了一大朵牡丹。时至今日,那朵牡丹仍然在他心底摇曳着,并终生难忘。
在他前半生这权谋的道路上,最对不起的,就是那朵用自己鲜血开出的牡丹。
所以,请允许他用自己的后半生,为一个女子去守住星空。
—*—
立春刚过,江岸上的大片草地又开始复苏,浅浅的野草开始萌发出翠嫩的新芽,远远望去,就如同一层柔软的绒毛。战争的痕迹若不仔细去深看,已经很难发现。那隐匿在新芽下,被风干了的深沉的血渍,随着那一层新绿,慢慢消失。
江上战火的痕迹早已被清理,再看时,已如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三艘大船,载着蔡兵,舶在岸边,只等航行。岸上,弃疾与杜峰付手而立,望着那一江春水。
“父亲,此去蔡国,虽也不远,但山水崎岖,还望保重。另外,还请放心,弃疾此生,永远不会停止寻找阳阳。”弃疾道。
杜峰望着江面叹一声:“我的女儿!”说着,眼眶便湿润了。他想,是不是他注定要失去这唯一的女儿?在现代也是,在古代也是。
弃疾劝道:“父亲节哀,阳阳命数异于常人,弃疾相信她还会回来的。”
杜峰忍了泪,道:“玉髓已断,只怕……”嘴唇颤抖得不能再往下说。
“不,父亲,那夜在江中,阳阳不是沉入水底不见的,我确信,我确信,她是突然消失的!所以,她一定还会回来!”
杜峰看向他,看着他对自己的女儿如此痴情,心下总算得了丝安慰。只是,他这样自欺欺人地觉得阳阳还会回来,真的好么?
良久,杜峰长舒口气道:“贤婿,为父便走了,你多保重。”
二人两相行礼,弃疾亦道:“父亲保重。”
杜峰走上夹板,蹬上了船,向舵手道:“开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