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什么叫璧人吗?我曾经对傅易梨说,咱们就是一对璧人。他深深地看着我,却说了一句,墨阳,你快点长大吧。后来等到我在湖边照着湖水,恍惚间发现以前的丫头现在笑起来卧蚕隐现,明眸皓齿,竟有几分明艳娇媚的时候。再问傅易梨,他却不置可否。
现在我深刻地意识到,美好的事物需要更美的衬托。两厢为衬,两厢为美,别人插不得。美之为美,非斯丑,斯美矣。所谓璧人,就是这样吧。
而现在我有了一个更形象直观的理解,就是面前这对,奸!夫!淫!妇!
月光下,这厢绯红流离,却是白日所见的韩家小姐,她微快脚步,那厢墨蓝微光,正是偷情的傅易梨,他回身颔首。
我使劲撇着嘴,突然再次看见韩家小姐发上的那支青玉扇簪,猛然想起来,是啦,那是傅易梨的!我记得还曾嘲讽他是送给哪位美人的。他嘴角微扬,答非所问:别人无心抢,也有人死赖着。我听不懂,只心想或许这扇簪有什么特别意义吧。
而今,真相大白,这支“有特别意义”的簪子原来就是送给某位美人的,送给眼前这位美人的!
我好像盯了好久,也可能是一瞬,可以感觉到脸上的表情已经僵住了,突然之间,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心里像立了一块钝重的铁锤子,不是尖锐的利疼,而是钝疼,一下一下又狠又慢地锤着。
我一动不动,只直直地盯着,这么光明正大,你们难道不知道有夜行衣一说吗?傅易梨,你是不是觉得天高媳妇远,可以肆无忌惮了。
他们越走越近,我突然害怕起来,竟然赶忙低下了头。
我真的害怕看到某些场面。心里暗暗地骂自己,墨阳啊墨阳,你的性子不该这样啊,要么拍拍屁股走人,回去睡觉,这叫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要么现在就跳出去,表明主权,傅易梨是我的,看一眼一两,说话另算,表白翻倍不负责回复。
我犹豫起来,出去了一定要先问问刘媳妇,面对这种捉奸在床的情况该怎么应付。
我盯着地面,仍然是以那种不雅观的狗刨姿势。好冷啊,我的地洞会不会被冻住,昨天没吃饱,今天一天都在兴奋,只喝了一碗粥,包袱里有吃的,不过不好吃,柴火为什么分宽柴细柴,劈柴的斧头好重,火太熏人了,好冷啊。
我陷入了意识流。没错,我是在逃避,因为不知道怎么做,不敢面对,又不甘离开,我选择了第三种最怂的办法,不离开也不面对。
对面有微微弱弱的声音传过来,是他,是他在说话,我最熟悉不过的声音,我有多久没听见过了,我真的好想跳出去,傅易梨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啊,我真的好想你!可是马上一盆凉水浇下来,他现在的软语温存是在对她说的。虽然听不真切,但那确实是傅易梨的声音。
我怀疑他们是不是练成了武林绝学“密室传音”,用我听不清的声音秘密交流着。或许他们的幽会不需要语言交流?
心里一酸,又怂到赶忙用意识流支开思绪。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狗-屎-运永远是给怂人的。所以我经常会遇到狗-屎-运。不知道过了多久,等我实在受不了想象力的折磨的时候,微微抬起了头。
小时候听故事,总是在这种千钧一发的时候引发一个导火线就会迸发出更激烈的矛盾,然后引得大家紧张地发问,然后呢然后呢。可是现实生活中,没有那么多的刺激,没有那么多矛盾。
没错,我没跳出去,傅易梨也没发现我,我也不知道他们干了什么。
他们人不见了。
具体来说,是傅易梨不见了,他一定飞上墙头逃走了,我只会用爬,他很潇洒地用飞,往常在我看得目瞪口呆的时候,他就会鄙夷地冒出一句,“墨阳,口水流出来了。”如今我看着痴痴望着墙头的韩家小姐,也想说一句,眼珠要掉下来了。
这下好了,不用我选择了,这真是个狗-屎-运。
这边的韩小姐对着已经没人的墙行了个大礼,默默念了几句什么,拖着那袭显摆碍眼的红色披风离开了。
一切如初,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只有我的脑子不停地转动,我想着傅易梨,想着韩美人,想着月光下他们拉拉小手捏捏小脸。
突然之间我不知接下来该干什么了,直愣愣地待在原地。逃走,不忍心。那么回去?又不甘心。
正当我不知所措时,一声微弱的声音和着风吹松叶缓缓飘散。我立时又像只猫一样汗毛骤起,你们不会又回来了吧?
我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像个木偶一样,脑袋僵硬地转动着。然后,我看见了松池。
月光落下,真真切切。我睁大了眼睛:她不会也是逃跑的吧!为什么不告诉我,好姐妹一起跑啊!
可是当我目光瞥见那在黑暗处的一个身影时,登时意识到我有多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