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个不是寻常妇人,她是高台博弈逼得国手卫临惨败臣服之人。是建康城头得数位守城郎君作礼钦佩,无数流民拜倒山呼仁义之人,是新安城中以古籍换粮,却能以清玄之道辩得世家郎君不得不仰慕钦佩之人。
她口中的愿为门客,并不亚于任何贤能之人!
拓跋烈终于开口,淡淡笑道:“日后便仰仗洛郎了。”他答应了。
孟洛只听得自己的心跳骤然一停,仿佛所有压在身上喘不过气来的重负都慢慢放了下来,终于她能够堂堂正正地活下去,不是以姬妾或是侍婢的身份,卑躬屈膝,饱受欺凌,不会被人逼迫着以色事人,惧怕没有明天。
如此一来,她可以以男子身份活下去,直到她真得找到那一个敬她爱她之人。
她心中的欢喜压抑不住,整颗心都雀跃起来,娇美的脸上容光焕发,向着拓跋烈连连道谢:“多谢郎君收留,多谢郎君数次相救。”
拓跋烈望着她,看着那恍若珠玉一般的容颜,轻轻一笑:“不必谢我,我也不过好奇,你这南晋女郎究竟还有何等不同于人,着实叫我大开眼界了。”
孟洛闻言低下头去,低声道:“洛不过是寻常女子,不曾有何不同,只是形势所逼,不得已而为之。”
拓跋烈摇头一笑:“矫饰之言,宁可被羯胡人带走,也不肯为桓家五郎姬妾,这岂是寻常女子能做之事!难道你就真的不怕那平晋王?”
孟洛伸出手,摊开掌心:“何尝是不怕,只是没有退路了,若是随羯胡人走,或许还能有逃走的机会,若是真地成了姬妾,那这一生便逃无处逃,避也无处避了。”
拓跋烈看着她手里攥着那发簪留下的红痕,显然方才她已是十分害怕紧张,一如那一晚对上桓七郎的她一样,即便是知道自己要死,却也会发狠搏上一把。
他缓缓伸手,自孟洛手中取过那支发簪,笑道:“又有哪个寻常女子敢以发簪伤人的,何况伤的都不是寻常身份之人。”先前的桓七郎,这一会是平晋王。
孟洛不由地脸颊一红,低下头去,说不出话来。
拓跋烈望着眼前娇羞柔美的女子,思来自见到她一来,凌然而立的她,惊惧害怕的她,不顾一切拼命的她,还有眼前这般温柔羞怯的她,千面一人,让他只想知道眼前这个看似弱小的女人,究竟还有多少不同的模样。
回了马车的孟洛换上了郎君衣袍,她如今已是拓跋烈身边的谋士,自然要作男子打扮,才能陪伴他左右。这一路上她心情轻松无比,看看书卷,闲坐在马车中望着外边的风景,似乎自重新活过来,她就一直在奔波逃命和挣扎中度过,从未有这样悠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