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素贞抿唇不语。
天香是一向如此的,她一直都是这么奋不顾身,讨厌自己时,便奋不顾身地去排斥;喜欢自己时,便奋不顾身地对自己好;即便自己骗了她,仍是奋不顾身赶到刑场,将自己从刀下救出。
而现在,她奋不顾身救下了林景年,受了一身伤,却一点劝告也听不进去,寻着热闹的地儿,奋不顾身挤过人堆也要将这热闹给凑到手。
暮色中灯火正值璀璨,楼下戏台仍半真半假演着她们过往的故事。
伴随着锣鼓有节奏的声响,伶人悠远的唱词终于唱到了尾声----公主将他们从刑场救下,于是,那对苦命鸳鸯到底是得以成全,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这出戏终于落下了帷幕。
等楼下人群散了些,天香拍桌起身,赌着气先行离去,“好了,结束了,我要走了。”
冯素贞是知道的,她从未变过。
她颓然叹气,跟上前拉住她的皓腕,语气温软低哑,妥协道:“你可知我有多担心你。”
(二)
今日这一出戏,倘若是以常人的眼光来看,编排得还算有趣。
名伶华丽婉转的唱腔,万般风情的舞蹈,儒雅的念白,虽附庸风雅,在以往天香眼里甚至是文邹邹慢吞吞的代名词,如此静下心来,却也成了一种享受。
但若是以其中人物来说,她却实在是不知该如何言语其中滋味。
该是说自己最后竟与同名不同姓的另一位大人成了亲的结局不对呢,还是“冯素贞”如此哀怨委屈地当着那女驸马的过程不妥,说不上来。
以前行走江湖时,天香多多少少是看过些话本的,有名的,无名的,悲伤的,可笑的,一篇篇故事,便是一小个世界。而在看那些故事时,天香是站在制高点的,里面的人物或生或死,天香是从未在乎过。
可现在却不同了,被搬上舞台的,是她自己的过往,并且将会随着戏班子的搬迁演绎在千人万人面前。即便天香,也不过是那沧海一粒,站在故事外,以旁观者的角度目睹着其中悲喜欢。再不是一句简单的“穷极无聊的玩物”可以概括的故事了。
“冯素贞,当那两年的女驸马,你可曾后悔。”
话音未落时,冯素贞便被她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语给问得愣了神,望着对面女子眼中肃然的认真,恍惚俄顷,答道:“不曾。”
“能够认识公主,我从未后悔。”
腕间,她温热的手掌紧了紧,墨眸沉沉,凝视而来的眼神万分果决,深刻得宛然生出了一道枷锁,桎梏了天香的视线,引得她不禁失神跌如其中。
四目相对间,好似周围形形色色皆沉入了海底。
“如此便好,”天香无措地避开视线,忽而抿唇粲然笑道,“那就今日之事,小女子在这里先给冯大夫赔不是了,不该任性惹冯大夫担心。”
“冯大夫就大人有大量别生我的气了。”她学着邻里唤她“冯大夫”的语气,抽出手来认认真真向冯素贞做了个揖,眨着杏眼打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