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船晃悠,位置还如此滑溜,我也没办法啊。”天香窘迫地嘟囔,目不斜视盯着桌上泛着波纹的茶面,手掌撑着光滑的漆面小心移着点位置过去。
一旁,他们几人的棋正下地热火朝天,喝着些酒,好不热闹,这一圈六人,只她与冯素贞是观战的,便似乎与喧闹的外界立起了高墙,小小世界里,她只看得见冯素贞,心惊胆颤地,生怕这道不坚固的壁垒之外的那些人会突然发现了她不为外人道的小秘密。
嚣张如天香,却也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如芒在背,什么叫缩头乌龟。
偏这时小小一阵江风吹来,船身微微摇晃,煞是有些不稳,天香绷紧了神经,紧抓住大腿两侧的座椅边沿,僵直着身体,想着千千万万挺过这一波。
正僵持着,她的手指碰到了同样冰凉的另外一根手指。
那热浪顷刻间袭来,铺天盖地涌上她脑门,天香被打得措手不及,甚至来不及躲避。
她自然知道那是冯素珍的手,那么的细腻柔软。
可就算那人是触到了她的手,也只这么放着,没丝毫震惊那般的淡然,不像一旁的天香,在触碰到她肌肤那一刻便微颤了一下。
可她却没有,只以细细弱弱的小拇指贴着她一点点的肌肤。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俄顷,船身起了更大的颠簸,船内怨声载道,竟是不见平常最为活跃的天香的声响,要说其中原由,许是因这时一旁的人儿掌心正覆在她手背之上的缘故吧。
天香惊诧不已,僵硬地转过头看那人。
她仍是那温柔模样,虽稍纵即逝,眼中却是有与她相同的愕然。见她震惊貌,便莞尔一笑,像是在说:不会有事的。
一如以往。
冯素珍的手心是温热的,指尖却冰凉得很,十指尖尖,骨节分明却一点不硌手,那般纤纤温软,不松不紧地包裹在她手之上。
画船儿摇曳,她心上的芦苇荡亦是如此。
直至那人的手稍稍一收紧,天香的心脏也跟着一抽,才蓦然回神,仓皇地抽回手。
落灯花,棋未收,高墙外的世界仍是热闹。
冯素珍那时是何表情,她未敢留意,只想着在纷乱之中遁藏起自己。
而当她下意识向李兆廷的方向窥探一眼时,却是不巧对上了张绍民看过来的眼神。
只一瞬的交错,她的小世界又恢复了平静,似乎并无人察觉一般。
(二)
晃晃荡荡间,是何时收锣罢鼓,在哪处歇泊了去,又是何时下的船,现正走在那条街上,天香皆是恍惚不知其所。
天香漫漫踱步漫漫想,走在石板路上,心儿却仍是留在那画船儿之间,宛至云端,风儿行行,身儿轻轻,如梦华胥。
一旁林景年见她魂不守舍,狡黠一笑,在其耳后“嚇”得一声,便吓得后者猛一个激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