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头舔饱了墨,她提笔凝神,少顷第一行字已然稳稳落于纸上,横似古藤老枝,捺似流云飞瀑,流畅纵意,正是难得的一笔好字。倒是不曾生疏,她转了转腕子有些轻松想道。
她书法天赋极高,一笔字在京城闺秀中无人可出其右,加上好仿人字迹以集百家之长,年仅十七便已临帖无数。再到后来在外漂泊一年有余,走投无路之下倒是练熟了一手伪造的手段。
可以说河东道四府十三洲,其间位高权重的洲县,令史笔下没有她仿不出的字,沧州虽属河北道,但如今的沧州刺史居然是那黄至庭,实在好极,两年前他正是任职太原府县令,是为三皇子党的走狗余孽,她几次从其手下脱身,着实惊险。如今新帝登基,三皇子都人头落了地,他竟还没有丢官丧命,屁股下的位子反倒是越坐越高,她冷笑一声,手下笔势愈急。
本打算从齐明松那偷点文书来参仿,现在看也是不必了。这黄至庭的出现真是天也助她,省去了不少麻烦,此人贪婪谄媚,敛财手段隐晦,常人多有说他行事不妥的,但少有人能拿住他贪污的把柄。一笔字写的又颇有风骨,很难让人想象到他内里的本质。
她年轻时还命人暗中集了他不少的书画册子,直到后来才从那人口中得知黄至庭的官品稀糟……
齐子钰的思绪顿了一顿,自此掐掉了头,没有再往下想。
她脸色有些难看,深深的吸了口气,勉强定了定神,这才抬手继续写了下去。这一写就没再停,一连三张,直到最后一记笔锋收起,她才长出了一口气。
门口传来敲门声,她匆忙的对着纸扇了扇,这潭磨不错,此时墨迹便已初干,她将纸面一翻:“进来。”
八月端了个椿木刻梅纹盘,上头置着梅花周磐壶,边上一套精巧的七巧梅椿茶具,她将东西轻轻放在外间的黄花梨木箭腿小桌上,撩开了珠帘:“姑娘现在便喝么。”
……
像是呆了一会,半晌齐子钰才面无表情的摆了摆手,八月心领神会的退了出去。
齐子钰捏了捏自己的脸,苦哈哈的想,要是这呆子再做下去,怕是这人真是要傻了。
叹了口气,走到外间将茶壶提了进来,摆在案头。她将三张纸翻过来。适才半干未干,将其轻轻盖在桌面,导致有了些许的晕染,正是恰到好处,她点了点头。
烛光又有些暗下来了,她将素纸凑在眼前,比对了半天才拣出其中一张来,放到一旁,再将其余两张折起来,手一伸,纸张便落入了灯罩内,火舌舔动下,逐渐燃成一道灰烬。她掀了茶壶盖子,将剩余的那张纸悬在壶上仔细的熏起来。
烛光跳动,齐子钰眼里亮着橙暖的光,里头的神色有些晦暗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