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裴若月手里攥着半个冷掉的馒头,瑟缩在藏书楼的书架下,“外面怎么了,为什么怎么吵?”
“我也不清楚,听说是水涨上来了,但是我们这边看不见,应该渐渐淹过来了吧。”
因为藏书楼里不允许点火,因此日落之后便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裴若月早已习惯了这种黑暗,但是其他人走着走着经常会忽然踢到东西,或者踩到别人的脚。所有人,无论是主子还是下人,都只能铺一层被子在地上睡觉。所幸,男女是分开住的,因此他不需要和老太太共处。
虽然刚刚登上阁楼的时候,他曾经和老太太碰了一面,但是两个人并没有发生冲突。不过过了一会儿,他就听到楼上有摔东西的声音,甚至还能隐约听到婢女在一边好言相劝——“都到这种关头了,老太太你又何必再为了这些事情生气?到时候弄得少爷又不高兴,叫他在外面做事也不安心。”
她为什么要生气呢?她到底有什么理由好生气?只因为这世事不能处处如她的意吗?生气的人应该是自己才对吧。他又有什么过错呢?就因为他的孙子曾经一厢情愿的喜欢着自己,自己就得承受那样的后果,被她那样轻贱的推进水里,所幸最终捡回了一条x_i,ng命?想到这里,裴若月内心y-in暗的念头疯狂的滋长着,无可避免的感到憎恶。不过,她最爱的孙子如今因为自己成为了她的敌人,这又让他涌现出一丝复仇的快感。
将她最为珍重的东西从她身边夺走,就像她当初夺走自己的眼睛一样。裴若月在心里暗暗发誓,他是绝对不会将梅笙还给他的。他也要让她体会到这失去的痛苦。
“怎么了?你是不是困了,困了的话可以早点过去睡觉。”
赵阳的话一下子便将他从黑暗的心绪中拉了回来。裴若月有点心虚,因为他刚刚在想着些不好的事。“是有点困了。”他钻进下人早早为他铺好的被子里,为自己刚刚的想法暗自心惊,他绝对不是因为报复才想和梅笙在一起的,绝对不是。“你也早点休息。”
第二天一早,裴若月被下人的惊呼声吵醒。他们说城门半夜里被水冲开了,水很快就灌了进来,外面的房子现在都只能看到屋顶了。殷府也被水漫了进来,但是因为地基较高,所以比外面好一点,水深刚刚没过膝盖。几乎没有一个地方能够幸免,到处都是一片汪洋。
裴若月虽然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但是听他们的描述,心里也很清楚事情的严重x_i,ng。殷梅笙从昨天中午出去后一直没有消息,这让他不禁有些担心,也不知道他那里安不安全。水就这样一直涨了三日,这三日里他们一直躲在楼上,吃着前两天蒸好的冷馒头,水缸里面的水即使再怎么节省,也渐渐见了底。终于,到了第四天,水有稍稍退下去的趋势。
“赵阳,你怎么了?”
平时早早起床的赵阳,今天睡到日上三更了还没有动静。管家闻声过来查看情况,发现赵阳竟然在这种时候又犯病了。
“他怎么了?”
“旧疾复发。棘手得很啊。”
若月伸出手去摸赵阳的额头,发现他的额头冰凉冰凉的,给他一种很不详的预感。赵阳其实也还有意识,但是很累,睁不开眼睛,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在这种情况下,没有办法请郎中,也没有办法给他煎药。管家跑到楼上,将此事告知老太太和夫人,然后又匆匆跑下来,决定亲自去找郎中,将他带来给赵阳看病。
“现在到哪里去找郎中,外面这么大的水。”
丫鬟们也跑下来,有的给赵阳擦身上的冷汗,有的给他喂刚刚煮好的茶汤。管家已经派人把系在柳树下的小艇拖了过来,拉到藏书楼下。“不知道,我先去找少爷,少爷他们和赵大人在一起,说不定会有办法。”
“路上小心。”
于是管家便带着两个仆役,慢慢地划着船出去了。若月坐在赵阳的身边看着他,但他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默默在心中祈祷,希望赵阳平安无事。之前殷梅笙离开的时候,嘱咐赵阳要好好照顾他,但是他忘记了赵阳其实也是一个病人,只是不发病的时候和常人没什么区别,还有j-i,ng力耍嘴皮子,c-h-a科打诨。想到这里,若月忽然有点愧疚,他不应该让赵阳反过来照顾他。他记得刚开始和赵阳见面的时候,他就闻见他衣服上淡淡的药香,知道他大概是个身体不怎么好的。
会死吗?
刚冒出这个不详的念头,他就拼命把这个荒诞的念头从心里压下去,极力不去想它。不会的,绝对不会的。因为赵阳是这么好的一个人。他是如此的活泼有趣,以至于周围的人都这么喜欢他,连自己都常常被他的快乐所感染。他以后还要笑很久,还有很长很长的时光,可以做很多想做的事。不是说积德积善吗?像他这样的一个好人,绝对是会有福报的吧。这只不过是一次寻常的生病而已,和他之前生病的时候没什么两样,自己不必太大惊小怪了。因为绝对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哎,若月。”
赵阳的声音听起来很微弱,他连动动喉咙的力气都没有了。若月被他这样的声音吓了一跳,急忙把耳朵凑过去,听他想说什么。赵阳笑了一下,说“别担心”,然后停顿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说,“对他好点吧”。
这句话深深的刺激了若月,因为他父亲去世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语气,也是让他对自己的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