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刚刚嘲讽他、打击他、黑着脸凶狠地踩了他一脚的那个男人会撒娇?!
是我疯了还是将明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卫流光还在浑浑噩噩地三省己身,叶凛却突然面向他,一脸郑重地站起身来,深深鞠了一躬。
“我刚才过来的时候,无意间听到了一些……谢谢你这样为我们着想。这些年辛苦你了,流光。”
“不不不用,”卫流光被吓了一跳,欲盖弥彰地用力眨了眨眼睛,慌慌张张地托着他的手将他扶起来,几乎有些语无伦次,“你们能好好的就好,还能看见你们好好的,实在太好了……”
叶凛的目光温暖而真挚,事隔经年,卫流光再一次被他这样注视着,只觉得恍然若梦,竟几乎无法压抑想要落泪的冲动。
“刚刚你走过来做到容雪旁边的时候,好像回到了小时候,我们三个人坐在丞相府的桃花树下,风吹过来,花瓣就落了满头,那个时候真开心啊……”
叶凛挑了挑眉,故意问:“现在不开心吗”
“开心的、开心的……”
卫流光笑起来的时候,弯弯的桃花眼总是微微眯起,看起来温和又可亲。在叶凛仿佛看透一切的无奈含笑目光中,他举起茶杯一饮而尽,用宽大的袍袖掩去了微微泛红的眼角。
只是这令人感怀万千的一瞬没来得及停留多久,卫流光便盯着凌松稳稳当当放到叶凛身前、看起来就很好吃的糖水,愤愤不平地竖起了眉毛:“怎么只有一碗?!”
“蹭吃蹭喝的人没有资格提出要求。”
叶凛安抚般拍了拍重新在他身边坐下的凌松的手背,笑着把碗向桌子对面轻轻推了过去:“盅里还有呢,这一碗本来就是给你准备的。”
卫流光感激涕零,埋头苦吃:“还是将明好----唔唔唔好吃!”
凌松赠他一个硕大的白眼。
一瓣粉白的桃花恰在此时轻飘飘地落在卫流光准备送进口中的勺子上。
卫流光仰头看去,被头顶开得泼泼洒洒的粉白桃花迷了眼,神情有些恍惚:“桃花又开了啊……”
桃花树是那年新栽的。小小的将军红着眼,小心翼翼地将一路行来都像怀抱什么珍宝般死死箍在怀里的幼苗慢慢放进了亲手挖出的树穴中,掩实后还不放心地拍实了周围的泥土。
它被栽下那年,都城迎来了十年来最冷的冬天,还没来得及开一次花的小小桃树差点死在凛冽的寒风中。
那一年,少年将军含着血咽下了刻骨的深仇,提起长剑跟上父亲疾驰的骏马,在烽火与烟尘的间隙里,咬牙抵死地拼杀出属于自己的战场。
少年意气和勃勃生机一夜间潮水般从他身上褪去了,透过那张稚气尚存的英俊面孔,已经可以初窥日后白羽骑主将杀伐决断的雷霆手段。
那棵娇气的桃树幼苗到了来年春年还是奄奄一息,被初夏的热风撞了一下脑袋,才拼尽全身的力气从细弱的枝条上挣扎着抽出了几片嫩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