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却未像汉家文人那样端坐,而是依旧与在王庭时一般盘膝屈腿,闲适随意,脸上仅剩的一点好奇,在从车帘外收回来时,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
“这里是春明门,灞桥不在此处,王子想看灞桥,得去延兴门外。”与他一道坐在马车内的人闻言淡淡道。
此人眉眼淡淡,面目寻常,一动不动时就如路边野草石头,毫不起眼,但他一说话,车厢内凝滞平淡的气息立时鲜活流转,连带此人眉目都变得生动起来。
换作任何一个武功高手在此地,必定会大吃一惊,引为平生大敌。
但七王子窟合真却没有半点反应,一是因为他武艺寻常,对这种只有宗师高手才能察觉的气机牵引并不敏感,二是他与这人相处数载,俨然习惯了。
窟合真终于放下车帘,再也没有兴趣往外看上一眼。
“我本以为大隋京城,应该是遍地俊杰,花红柳绿的样子,没想到这里除了城池大一些,人穿的衣裳鲜亮一点,也没生出什么三头六臂,那些忙着挤进城的人,全是平头百姓,看一眼都不想看第二眼了。屠岸,你说呢?”
屠岸清河终于睁开眼。
“那是因为,七王子想看的人,都不在此处。”
窟合真笑了:“听说大隋贤才遍地,聪明人比比皆是,我倒想跟他们碰上面,交流切磋,也不枉我来中原一趟。”
屠岸清河:“七王子眼中的聪明人是谁?”
窟合真道:“天下的聪明人很多,我见过的却很少,比如我的父汗,还有之前那个汉人使臣长孙晟。”
屠岸清河微微蹙眉,提了两个人名:“可敦”
他口中的可敦,自然就是窟合真父亲沙钵略可汗的妻子,东突厥皇后千金公主,如今已经改称大义公主了。
这位公主以前朝宗室之女的身份嫁到风沙之国,按理说也会像她许多前辈那样,娇滴滴难以忍受塞外艰苦,郁郁寡欢,芳年早逝,但大义公主非但没有如此,反而在北周覆灭之后,还能笼络到丈夫的心,掌握王庭一部分权势,不可谓不聪明。
玉秀则曾是公主身边最得宠的臣子,不过自从他被公主派往中原之后,窟合真跟屠岸清河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
听见这两个人,窟合真却摇摇头。
“屠岸,聪明分很多种。有些人只会算计眼前利益,有些人会在判断时为感情所困,大义公主是前者,而玉秀是后者。从前我很看好玉秀,他这样的人去了中原,天生注定是要搅弄风云的,很可惜,最后他功败垂成了,若没有公主,玉秀反而能走得更远。”
屠岸清河似乎很信服他的话,闻言就微微点头:“看来七王子此行,心中已有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