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不去定定看了他片刻,所有冷厉散作淡然,瞬间半分火气也没,还点头赞同道:“萧楼主说得对,是我唐突了。”
萧履挺佩服他的涵养,换作旁人被叫到这里耍了半天,怕是立马就大发雷霆,崔不去竟还能压下脾气瞬间平静,连萧履也看不透他的喜怒。
所有暴风雨悉数收敛停息,散得干干净净,在崔不去脸上找不到半点痕迹。
但崔不去平静,不代表别人也能和他一样平静。
他身旁的关山海就忍不住沉声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管怎么说,你是汉人,竟然勾结外族乱我中原河山!”
萧履戏谑道:“我是南朝人,并非你们大隋子民,而且你们现在与突厥停战,将七王子封侯拜相,不也算是与突厥勾结么?”
关山海怒动颜色,却生生强忍下来。
没有崔不去的命令,无论如何他也不会妄动。
萧履见状,对崔不去笑道:“你身边的人,虽然武功不怎么样,忠心倒是比我的人强多了。”
崔不去冷冷道:“你今夜引我至此,就是为了给窟合真制造机会,你们合谋了什么?”
萧履微微一笑:“我是来给你下战帖的,你,敢接吗?”
他眼中殊无敌意,反倒面色融融,温和平静。
恰恰相反,萧履一直认为,世上最懂自己的人,正是崔不去。
若非崔不去几番阻扰,云海十三楼不会屡屡折损人手,连连失败。
只可惜,两个天纵奇才又同样身有残缺的人,当不成朋友,就只能注定为敌。
而且,是不死不休的敌人。
但,这世上,两人之间,并非只有亲人,朋友,爱侣这样寻常普通的关系,能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才更加难得
正如萧履望着崔不去,面带微笑,耐心等待他的答复。
崔不去也正在审视萧履。
他望见对方蛰伏在安静之下的野心和疯狂。
他也明白萧履为何会有这种疯狂----
因为不甘。
若生来残疾,又是痴愚儿也就罢了,浑浑噩噩过一辈子也未尝不可。
偏偏上天赋予了他耀眼的外表与能力,却不给他一个好的起点。
眼看南朝皇帝昏聩无能,眼看隋朝日益壮大,眼看杨坚生了个好女儿就能问鼎九五,既然这些不如他的人都能身登至尊,为何萧履不能?
哪怕不为当皇帝,如此轰轰烈烈过一生,也好过在南朝皇帝那等人的手下,窝囊低调忍辱负重。
崔不去望进对方的眼睛。
在那黝黑深处,一团星火若隐若现,在最冰寒最彻骨的冬夜中也不肯熄灭。
他不愿不甘不想为任何人低下头颅,即使那个人,是皇帝。
“崔不去,你懂我,可你赢不了我。”
萧履凭虚点点崔不去的胸口,又指了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