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吴金说出意思,李逸还以为自己烧糊涂听差了,他一个阶下囚,被废多年的庶人哪还有什么藏着的银钱。
他又仔细瞧了瞧吴金,这厮竟不是说笑的。
李逸愁了,他原本那点过日子的家底,早被乱军弄没了,后头为平安看病,又去了随身那点金叶子,肃王府里倒是什么都有,可为了逃出来,他可什么也没带。
“怎么,还舍不得藏的那点银子?”吴金见李逸不开口,心下不满,嘴上却还是耐心劝着,“你可要想明白了,有了钱,能保着命,还能留下人,伺候你些时日,让你舒舒坦坦的过完后头。
这钱在外头,你能不能有命出去拿,可不一定。等到人都没了,你留着钱做什么,何况你这病能叫咱们发现,还是你这小公公死命叫唤来的。
你只听话把银子拿出来,我保你后头日子吃饱穿暖,有医有药。你看看你隔壁东间那位,给了我二百两之后……”
吴金这厮还知道要树立榜样,板子糖枣都放那儿了,就看你们这些从没吃过苦的贵人们要选什么了。
好说歹说,眼见李逸还在那儿苦思。
“怎么,还是不肯说,看来你是铁了心不想要人了。拖出去!”吴金也火了,果然下人的小命不够格换藏宝地的。
哼,等我卖了人,把你这命吊回来,再往死里折磨你,到时你就肯乖乖说出来了。
李逸是恨得想爆一串国骂,头一个要骂的就是赵深,再想到摄政王府那一屋子的宝贝,又恨不得叫吴金直接往赵渊跟前要去。
面上却不得不好言道:“我现下是没钱,但我能给你变出钱来。”
吴金一时气笑起来,“怎么,你还有那聚宝盆的仙术不成。”
“劳烦你给我备份笔墨,你拿着我的画,不拘京城哪一家博古楼,都肯出大价钱收的。”
李逸怕他不信,又补充道:“莫说二百两,若是有人出价不足八百两,你尽可换到别家去。”
吴金听了一惊,又觉得这人不太像是在胡说,“你是什么人?画的画儿这么值钱?”
李逸不得不曝了身份,“我乃前朝被废的尹王,你并非士林中人,多半不知我画作的名声。我原先在宫里时还多少流出过几张画,后来成了庶人,便再无画作传出,如今你拿了去卖,必能得个好价钱。”
李逸当初是被赵深伤了手腕的,他重新恢复画艺用了近五年,此后亦是画完就烧,再没留下过。
吴金这头还在将信将疑。李逸那头撑了这许久,先受惊,后费神,这会儿自知已经有些支持不住了。
他也顾不得吴金听没听进去,直接开始报道:“作画若用绢,第一等要宫里御用监供的素绢,若寻不得,第二等可选苏州钟家巷王家绢,再不行,南方出的松江绢就可。
若用纸,第一等需宫里明仁殿纸,若没有,次一等竹影轩的纸也行,再不济……”
李逸勉强说到此处,直接晕了过去。
平安挣开听得呆愣的狱卒,扑将过去,“公子!”
“快!先把人弄醒了再说。”
正主儿这就倒了,甭管卖画那事真不真了,直接就把钱给飞没影了。
狱卒急忙出去,不过半个时辰已经抓了药,囫囵吞煎成一碗端来。
乘李逸喂药昏睡之际,吴金又絮絮叨叨问了平安不少李逸画作的事,这才心里有了些底,觉得可以一试。
平安说完了画,又想起将李逸后头的材料补齐。
“我家公子作画,绫绢纸有讲头,笔墨也是如此。我也不说宫里的了,知道你们不可能弄来。只次一等,要施记的兼毫,再次一等湖州飞云轩的也可。墨则要玄灵墨,没有,三极墨也可。”
吴金早就听得云里雾里,虽不明白李逸平安说的这些物件,但有一件事他是再清楚不过的,一文钱没赚着之前,已经倒贴了一碗药钱,要他再倒贴纸笔那是万万不能的。
等李逸两副药下去,退了烧,起得身来了,摆在他面前的,是一叠牢里备来记录口供的毛边素麻纸,右侧搁着的墨是三分银子一块的街边桐油锭。
至于那笔,一头毫锋宛如爆炸,那情形活像李逸前世见的,染发烫发过多,被折腾得快秃了的状况。
李逸总算是明白了,他今儿是遇上了周扒皮,哪怕他圣手如吴道子,画在这草纸一般的底子上,也妥妥被人认成仿画啊,还是最劣质的那类盗版,这要怎么卖得出去换钱?!
第十四章
李逸对着那一桌子破烂,生生被逼得不知该如何构思下笔。
平安在旁费了老大劲磨开了桐油锭,那爆炸头似的笔却是任尔东西舔,我自岿然不顺。
李逸实在忍不住道:“哪怕是蒙学里用的纸笔,也比这好些。”
吴金呲了呲牙,皮笑r_ou_不笑道:“怎么,你要是真有本事,还在乎用什么笔墨不成?人难道不是认得你的画才给的钱,而是先认得你用的是些什么器具?”
“且不说这笔运起来顺不顺,笔力是否大受影响,你可知,再好的画,用了这样的笔墨,也要被认作赝品?”李逸觉得自个简直对牛弹琴。
这等纸墨拿出去,是逼着人把正版当盗版。
吴金却不管这些,“赝品?赝品能卖多少银子?”
李逸没好气道:“五十两不知有没有。”
“五十两?够了!”
吴金这声中气十足,李逸还真没想到他竟会摆着八百两不要,五十两就好。
这人就为了要省那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