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看着李逸骤然失魂的样子,心里难过,却仍咬着唇道:“是。街上都在传,兵临城下了!”
李逸再没有说话,等了片刻,突然摇摇晃晃站起来,往厨下的杂棚跑。
平安忙跟在后头,慌张道:“公子,你要去做什么?”
李逸背对平安,只有他自个儿知道,开口时上下嘴唇都忍不住打颤,“要赶紧擀面制饼子,越多越好,都制成干饼子带在身上。等他攻进来的时候,咱们得乘乱逃出去。若是慢了一步,出不去了,掘地三尺,就算把京城翻个底朝天,这人也会把我找出来杀掉!”
农民军造反,还有可能叫李逸蒙混过关偷跑出城去,滇南王却必定会惦记着他的血统,任他躲到青砖缝里,也要揪出人来,杀了好永绝后患。
平安也没有再安慰李逸,说什么滇南王不一定能攻进京师的话。
滇南王的几位兄弟都骁勇善战,尤其是这位王爷有位胞弟,那是庆朝妇孺皆知的战神。
新帝上位后的十年间,原想消耗滇南王势力,命其东征西伐,谁料其胞弟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反为此人添了盛名,且因此便宜了滇南王私纳了不少俘虏人口,皇帝倒成了偷j-i不成反蚀把米。
月上中天,屋里的光从木栅栏窗上透过,照到李逸身上,好似染了层不详的血红。
他不自觉翻开手腕,看了看那两条狰狞深长的旧疤。
噩梦竟真成了现实,阎罗已候在城外。
第三章
京师外,几十万大军旌旗列阵,铁甲凛凛,到处是兵刃的寒光,人影密如黑云,乌压压望不到尽头。
赵渊望着巍峨高耸,连绵不绝的京师城墙,眸色渐渐转深。
跟在赵渊左右的几位将军,见他面如寒霜,都紧绷起神经,生怕在这节骨眼上听差半句传令,惹来一顿军棍,然而肃王只是沉默。
所有人都在等待攻城,已经三日了,军机延一分,险一分。将军们还有耐心,可士兵们的耐心快耗光了。
肃王却仍不动如山。
“报!陛下请肃王回营议事。”
赵渊骑在白玉骢上点了点头,他扯住缰绳将马调转,飞奔入身后的大军中。
乌压压的无边密云当即被一骑白光劈开,如剑削般整齐地退出笔直通路来。
来到主帐前的空地上,赵渊马未停,人已落地,他理了理衣袍的下摆,只听侍卫通传的声音响起,又有侍人从内掀开了营帐门帘,赵渊低头快步迈入。
主帐内弥漫着浓烈的药香,尚未绕过屏风,里面的咳嗽声已不断传出,赵渊皱着眉越发恭谨地行了进去。
“陛下。”赵渊正要参大礼。
“免礼。”
榻上歪着的赵深看着仿如照镜一般的弟弟,摈退左右,待到帐中只剩他二人,毫无预兆地开口。
“朕死后,你来即位。”
赵渊震惊地抬起头来,话未出口,已然跪下。“陛下!陛下怎会生出这般不详的念头!”
“朕这病来得如此凶急,不过三日间已起不了身,朕不信你毫无所觉。”
“陛下……”
赵渊望着皇帝,不过才病了几日光景,人就已失了光彩,双目微微泛黄,脸上带着青黑。
他一时默然,赵深已接着道:“你我一同出世,几年前攻打岭南你不慎得了伤寒,病情垂危时,朕在千里之外都有触动,如今朕的身子不行了,想必是瞒不过你。”
赵渊前行两步,近至榻前跪低,“陛下,臣弟当日会安然无恙活下来,您如今有真龙护体,更该安心静养,切勿忧思!”
他边劝边抬起头来,脸上自然露出关切之情。
赵深闻言一时感怀,伸出手,轻扶了一把,脱口唤了赵渊的r-u名,“阿渊,你起来,坐着说。”
赵渊起身,坐在榻边的杌子上,等着皇帝的进一步示下。
赵深却不再谈及他的身子,而是转问起军情,“这些天,军中上下可还稳固?”
皇帝在攻城的节骨眼上,病得起不了身,若消息传出,外有乱军及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内则群龙无首,后果不堪设想。
此事事关重大,消息从一开始就被瞒得死死的,除了太医,皇后和几位近臣也只当皇帝仅仅是略感风寒,更不用提旁的不知情者。
“军心十分稳固,陛下只管静心养病,待陛下痊愈之日,便是城门大开之时。”
赵深闻言只点了点头,并未置一词。
这才说了几句话,皇帝脸上已露出深深倦容,赵渊见机辞出了营帐。
大将尉迟锐在外早已候了他多时,见赵渊面色凝重地面圣回来,心直口快道:“陛下可是有事?”
赵渊自不欲多说,摇了摇头。
尉迟锐还不死心,“主上,听说陛下略感风寒,可是好些了。”
赵渊微皱起眉,盯着尉迟锐道:“你从哪儿听到的风声?妄议龙体!”
“主上恕罪!”尉迟锐若此时还看不出眼前人动了怒,便是白跟着赵渊南征北战这些年。
他当即跪禀:“大军一路急行军,连赶十来日好不容易先于各路人马兵临城下,如今却整整三日不见主上下令攻城。若再拖延些时日,唯恐腹背受敌,军中……难免有些猜测。”
赵渊沉默片刻,才道:“我只与你说,切不可叫旁人知道一点。不出三日就会攻城,你只约束好属下,静待命令便是。”
“是!属下自当做好万全准备。”尉迟锐的回话里,隐隐透出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