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义一个箭步把尉迟锐揪进旁里无人的厢房,合了门怒道:“你嫌命长无事,不要牵连主上和我!”
尉迟锐气昏了头,虽然说话间也不曾指明哪个,到底知道是自个失言了。只撇着头不说话。
“主上自有他的打算,你难道真要陷主上于不义?”周义耐着心苦劝,“来年你就任的那地儿,山高皇帝远,到时又不少你一兵一卒,你在那儿乐得逍遥,不好吗?”
“我哪是贪图自己那点富贵安逸的人,主上待我恩重如山,尉迟锐就是舍了这条命去,也不能见主上有丝毫差池。
主上他要我去哪儿都行,就是不该,不该砍了臂膀,把自个当盆菜送到人嘴边啊!”
八尺的大汉,说着说着竟要掉下泪来,周义被他说得又动容又好笑,“容德,我会不知你待主上如何吗?你也忒小看主上了,肃王会是束手就擒的人吗?
你们走了,还有我在呢,断不会叫主上出事。将来,万一……真要有事,我自会及时与你们知道,将在兵亦在,怕什么,到时大不了重召人马。”
启元四年正月,尉迟锐调往西南都督府,任一方封疆大吏。
自他始,肃王散尽手下大将,有改立旗帜转驻它地的,有另归别将的,又有不少就此伤退解甲的。
正月二十日,开衙后的头一个大朝会,方四更天就有不少小轿车马自京城各处涌向朱雀门。
主司仪典的几位大珰身穿兽锦袍,口含j-i舌香,已在殿前斯候。
天挂银河,地流金水,辰星明暗间,鼓声沉沉初起。百官依次自朱雀门入,过了御桥,灯影里服冠济楚,行路间环珮铿锵,车马嘶鸣自宫巷外隐隐传来。
待金j-i报了晓,天色微明,宫乐齐奏,自奉天殿,大承殿,武英殿……一路巍峨峥嵘,日月同辉时,奉天门、承天门、大明门依次洞开,御用各监,各司其事,礼部各官,各守其职。
这一日金殿宝座被另设于丹墀之上,为的是让殿前百官俱可见闻。
皇帝十二章冕服升座,百官数次拜兴,最后跪地不起。
捧宝官这才开了盝盒、取出玉玺跪递于摄政王,肃王将大宝奉于驾前,向天下示告还政。
启元四年春,日月天德,山河帝居,开一代太平盛世。
第八十三章
李逸行前,往中和宫拜辞天子,赵珩方亲政,正是最在兴头上的时候,忙得不可开交。
李逸原不准备皇帝有时间见他,不过是全个礼数。
不想赵珩竟摒了左右,让他进去。
照例给皇帝贺喜,又说了些祝福的话,李逸就要从殿里退出来。皇帝想起来道:“博士还是原先去报恩寺的打算吗?朕叫他们给你安排?”
李逸平静地点了点头,“逸正愁不知如何避开肃王,有陛下相助,自是再好不过。”
皇帝笑了笑道:“博士不必顾忌皇叔,他且自顾不暇。”
“肃王殿下出了何事?”
刘顺忠在旁替天子答道:“赵渊已非肃王,现在狱中等候宗人府发落。”
“陛下!”
李逸瞪大双目,不敢置信赵珩竟会真的翻脸不认人。
“朕应过皇叔,会将你平安放了,可从未应过不计他的旧账。”
赵珩答得心安理得。
“陛下,赵渊所犯何事,要革去王爵,直入狱中?他为大成所立汗马功劳,为庶政日夜c,ao劳,这些都不足以抵去那莫须有的罪名?”
“大胆!”刘顺忠上前一步,呵斥出声。
李逸心中焦急,只拿眼看向赵珩。
“博士想不想听皇叔自个说说,他犯了何等重罪,要由宗人府来发落。”
按常理,赵渊该由大理寺刑部过审,若赵珩不愿弄得满朝皆知,下诏狱让銮仪卫密审也是寻常。
可皇帝说,赵渊由宗人府缉拿了,这犯的便是皇帝家事,赵氏之罪了。
李逸脑中闪过了数种可能,最现成的罪名就是谋害宗亲,沈殷是皇帝亲舅,虽然明面上都说定国公是得急病而亡,朝上又有几人不知是被赵渊一夜屠了府。
跟着韦徹去探监的路上,李逸早将去别处的心抛到了九霄云外。其渊无事,他还念着避开他,其渊如今身陷囹吾,李逸恨不能退回被囚宫里的日子,只求他平安。
入了大狱,地面两层都走尽了,还未见着赵渊,李逸开始有不详的预感,果然,韦徹领着他往地牢深处去。
越往下,越是y-in森,呼吸间闻到的皆是s-hi腐气味,李逸心沉至底,竟觉得向里的每一步都有千斤之重。
甬道的尽头隐约传来水声,李逸猛然想起一事,心直接跳到了嗓子眼。
韦徹却不再领着他往前走,而是拐进旁的一间屋中。
石室内桌椅齐整,并不像典型的牢房,李逸打量了下四周,正面的石墙上到处都是水渍,又有苔藓生在石缝中。
韦徹沉默着向他指了指石墙上的小洞。
李逸不明所以走上前去,水声从那洞中传来,越发清晰,他不安地将双目移至洞口。
眼前霍然开阔起来,石砌的圆形水牢里,赵渊背对着他,立在没腰的深池内,双臂被铁链锁起,近乎一字拉开,他的上身j-i,ng赤,伤痕隐现,黑发散没在水中。
李逸惊嚇得连退几步,不敢置信所见,被扣人质前,他最后见的就是其渊的背影,再见仍是背影,却是这番情景。
只一眼,李逸差点就落下泪来。
他转身看向韦徹,目中迸出怒意,韦徹示意他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