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人凤听到了隐约的人声马声,于是抓起一团野草盖在头上,她试探着从巨石之后露出两只眼睛,只见土道上有军马有汽车,士兵从小庙门口一路排列到了土道上,又有一群荷枪实弹的护兵,簇拥了中间的两男一女。两男看着都不是凡人,一位是个军官打扮,昂着脑袋趾高气扬的;另一位更阔了,西装革履,是方圆百里都罕有的摩登先生。至于女子,虽然没有摩登先生那一份洋气,但也比长安县内的小姐们娇嫩许多,远远瞧着,只看她站得好看,又苗条又直溜,有点女子式的气派。
向下缩回了脑袋,她转身告诉金玉郎:“我好像看见你大哥了。”
经了昨夜的剧变之后,金玉郎的身体和精神一起受了大刺激,一张白脸变成了土色,眼神也呆滞了,尤其是下巴和唇上有些泛青,忽然有了点胡子拉碴的意思。听了段人凤的话,他先是直勾勾的盯着她不言语,后来忽然如梦初醒似的,他扶着巨石就要起身往外看。段人凤慌忙给他也盖了一头野草。抬手一揽他的肩膀,她控制着他慢慢露头:“看见了吗”
金玉郎吐出了嘶哑的一声“是”。
段人凤来了兴趣,定睛细看山下的摩登先生,结果发现他们兄弟两个其实都是一路的长相,只不过金玉郎的面貌更柔和些,而他那大哥看着硬邦邦直挺挺,面孔和身材都像是刀砍斧劈雕刻出来的,整个人是介于英俊和刺目之间。
“你大嫂也来了?”她又问。
金玉郎摇了摇头:“她不是我大嫂,她是我未婚妻。”
段人凤惊了一下,偏巧这时那未婚妻忽然一抬手,用手帕触了触她大伯子的额头鬓角,分明是在给他擦汗。扭过脸再去看金玉郎,她见金玉郎定定的盯着那两个人,牙关咬紧了,目光也是直的。
她不由分说,带着金玉郎蹲了下去,然后一转身背靠巨石坐了,她说道:“别看了,仔细让他们发现。”
金玉郎的声音有些颤:“我真想去问问他。他是我亲大哥,我没招惹过他,他怎么忍心杀我?”
“那你去问吧,正好自投罗网,也好给你大哥省些事。”
金玉郎忽然向她一扭头,眼眶是红的,眼泪亮晶晶:“你闭嘴!”
没人敢这么呵斥段人凤,但段人凤看着他的眼睛,只觉自己和他心灵相通,他的惊惧迷惑、恐慌茫然,她全知道。既是知道,就不能和他一般见识了。向着他伸过手去,她用掌心擦拭了他的泪水,他不躲不避,依然瞪着她,像是孩子对亲人发怒,恼是恼的,亲也还是亲的。
这时,一直蹲着挖土的段人龙大功告成,从地里挖出了两套学生装,还带着皮鞋帽子以及一只装了武器的小藤箱。他们两个若是想要乔装,以他二人的气质,真是装什么都不像,唯独能扮学生。段人龙就地脱衣,段人凤挪了挪背对了他们,也开始更衣。片刻之后,两人一手理头发一手戴帽子,成了一对大学长和小学弟。段人凤一边系着领口纽扣,一边端详着金玉郎:“哥,他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