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青阳和绵绵早早起来了,小板凳,小书桌,坐得一本正经。
老秀才进屋,一眼瞥到书桌上已备好了笔墨纸砚,纸还堆了不少,这让他更为诧异,想不到刘家表面上破破烂烂的,背地里还是有点家底的。
他在长案上摆上祖师爷排位,小香炉,粗长的桐木戒尺,咳嗽一声:“欲读圣贤书,先拜圣贤恩,你们过来,向祖师爷磕头,上香。”
大概是觉得磕头没有红包拿,绵绵磕的很敷衍。而张青阳一如既往的慢,慢慢下跪,慢慢叩头,慢慢上香,看得老秀才生出要帮他一把的冲动。
拜完祖师爷,开始讲课,从《千字文》教起,摇头晃脑咿咿呀呀,老秀才为照顾张青阳,一字一顿,音调拖得老长,他自己都被感动了。
识字,念书,写字,日子流水般过去。
张青阳还是那么慢,说话却清晰多了,老秀才也越看他越顺眼:他慢慢读过一遍,便能慢慢地全部背下来,一字不差。
只是慢而已,一点不笨,还相当聪明。《千字文》很快学完,老秀才改教他《幼学琼林》,到《律学启蒙》,《诗经》,《玉藻集》,添加《章数》,算筹,张青阳学得越来越快,像一头渴坏了的幼兽,贪婪的汲取一切。而绵绵还在笨拙地写“金生丽水,玉出昆冈”。
老秀才真心觉得高兴,只是,他在刘家待久了,便观察出了一些奇怪的地方。
小坎庄有很多人做木匠,东家是其中之一,活计只有那么多,竞争可以说很激烈,有些木匠天不亮就爬起来四处揽活儿干。东家不,溜达东溜达西,钓鱼打野味,不务本业,经常两手空空地回来,东家妻子竟也不责怪过他。
而且东家妻子暗地里打了很多金银首饰,实在不像一个普通的农户人家。
隔三差五,东家就找借口支走他和绵绵,不知做什么。第二天桌上总会多上几道荤菜,夫妻两个喜气洋洋,老秀才借风享了口福,但是心底的疑惑怎么也搞不明白。
有猫腻。
他拐弯抹角问绵绵,绵绵左看右看,扒着他肩膀奶声奶气:“夫子我告诉你,你可不许告诉别人哦,不然爹会打死我的。”
老秀才连连点头:“一定,一定。”
“青阳哥哥是爹从张家岭捡来的,才不是什么侄子。刚开始他饭不会吃,衣不会穿,躺床上什么干不了,娘天天跟爹吵架,突然有一天,他们不吵了,还要我好好照顾哥哥。夫子,你猜,他们为什么不吵了?”
老秀才看着绵绵,花白胡子缓缓翘起。
绵绵张开肉肉的小巴掌:“糖葫芦。”
“五根太多了,三根。”
“五根。”
“四根,不然背书打屁股。”
绵绵泄气了:“好吧好吧,就四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