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这时候,城楼上的守兵再一次往下放箭,城下的卫国人因此更加慌乱了。领兵的卫国将领自然不肯就此让泰州城的守兵占据主动进攻的地位,他立即让炮兵跟上,进行反击。
白维扬看见他们这时候就使用火炮,暗自松了一口气。之前他和他们交过手,他大概清楚卫国人所用的火炮射程有多远,他们匆忙反击,火炮靠得不够近,炮弹只能打在城墙上,并不能对城楼上的守兵造成直接威胁。白维扬示意其他士兵跟上,一时城上矢石齐发,就在此时,卫国人的炮弹打在城墙上。几声巨响接连响起,整座城墙都被震得晃动起来。炮弹的确没打上来,但卫国人的物资和装备比泰州守兵好太多,他们这一轮的炮击,就险些轰掉几处城垛。炮弹爆炸的时候带着火焰的弹片和碎石四处飞溅,好些站在城垛旁边的弓箭手被它们击中,痛呼着捂着脸后退。
卫国人的攻击还在继续,接连几波的炮轰让本来就已脆弱的城墙变得摇摇欲坠。爆炸产生的黑烟往上升腾,遮天蔽日,破晓时分,天空暗得如同黄昏。
本来侥幸逼得敌军匆忙应战,白维扬还以为他们掌控了这场战斗的先机。没想到,敌我势力实在太过悬殊,就是让他们抓住了先机,他们也很难抵抗住敌军的进攻。白维扬眼看着炮弹一次次将城墙上的砖石打碎,甚至看着一枚炮弹打上城垛,将整个城垛都给炸掉。他感觉到一种狂澜难挽的深深无力。
城上的弓箭手换了一茬又一茬,本来城里兵就不多,这才第一场仗,像这样折损,这仗没法打。崩坏的城墙燃烧起来,看着火焰窜上城楼,白维扬不甘心就这样撤退,却又没办法将这火势控制住,喊出一声“撤”的时候,声音已经有些哑了。火还在烧,白维扬在撤离之前,回头看了一眼,被黑烟遮蔽的天空中忽然闪过一道光芒,紧接着,雷声隆隆,和炮声响成一片。没一会儿,大雨倾盆而下。
倾泻的雨水堪堪将火势遏住,这时候来了一场及时雨,白维扬便不肯撤退,回头就拿上竹竿,去架开卫国人搭上城墙的云梯。滂滂大雨打在守兵们的身上脸上,就连这雨水,都带着芒硝火、药的刺鼻味道。
这场仗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最后,雨停了,灰烬融在雨水中,成了一滩黑色的糊,黏在城墙上面。白维扬站在城上,看着远处破云而出的一线阳光,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这才低头看了看自己,自己身上的甲胄都已被挑破,袖子都已经被割掉半截,黑色的雨水把他全身都浸湿了,散发着火药味的衣服沉重地黏在身上。
要不是这场雨,他们第一仗就要惨败。他看着被炸得参差不齐的城墙,沉默许久,才命令道:“他们退了。撤吧。”
这场断断续续的雨让泰州城的城墙在炮火下再苟延残喘了几天。经历过第一天艰险的战斗之后,守兵们原本高涨的战斗热情所剩无几。面对如此强大的敌人,他们只盼着这雨下得再久一些。
第四天的早上,卫国人仍在雾中发起进攻。白维扬和守兵们在城上御敌,酣战之时,谁都没在意,萦绕城上多日的迷雾正在久违的阳光下慢慢退散。夏日里炽热的阳光照在城墙上,很快就把残留在上面的雨水蒸走。金色的阳光如同利剑一般破云而出,直直地刺在城上守兵的身上脸上。白维扬被这阳光刺得睁不开眼,他忽然想起什么,伸手探了探面前的城垛,一直湿漉漉的砖块此时已经干透了。
他低头看向城下的卫国人,他们的队伍停在离城墙还有一百多步的位置,并没有继续前进。密密麻麻的人形之中,藏匿着几个冰冷的钢铁造物。城下忽然传来一阵号声,接着,敌军便迅速变换阵型。白维扬看他们准备用炮火轰击城墙,立即下令放箭,站在前排的好些敌军士兵,都被这一阵箭雨射倒。
没了雾气的遮盖,城下鲜血飞溅的情景来得尤其震撼。被困在城中多日,只能窝囊地一直后退的守兵们,一看见这鲜红的颜色,压抑许久的杀意都被激起来了。眼看着敌军已经给火炮让出几条道来,城上的守兵杀红了眼,仍在放箭。忽然轰的一声巨响,城楼猛烈地摇晃了几下,城墙仿佛都在这爆炸中塌下几分,好些守兵被这震动晃得趔趄后退。但他们仍不肯走,卫国人在城下呐喊着冲刺,城上的守兵,乃至白维扬,都恨不得跟这些侵略者拼命。又是几枚炮弹打在城墙上,城墙上的砖石土块不住地坠落。接连的巨响之中,城上人已经有些听不清声音了,恐慌和愤恨让他们都有些失去理智,看着敌军的炮车离得越来越近,他们没有一个人愿意撤退。
直到城墙那边传来岳知否声嘶力竭的一声的呼喊:“还不撤?”炮声之中她的声音渺远得有些虚幻。她又喊一声:“白维扬!”白维扬这才疑惑地往声音传来的大致方向看去。侧过脸去,他才发现,岳知否原来已经站在他的旁边。
毫无预兆地,她忽然将他往自己这边一扯,就在那一瞬间,炮弹打在城垛上,轰的一声,一大块墙体被炸得四分五裂。剧烈的震动之中,城上的人都跌倒了。岳知否几乎是在大喊:“撤!”城上人耳朵里都在反反复复地回放着爆炸时的巨大响声,根本听不见她的声音。她管不得其他人了,扯着白维扬就往梯子的方向跑,守兵们这才发现岳知否是在让他们撤退,他们跟在后面,刚退出几十步距离,一枚炮弹就打在城楼上,顿时炸开一大团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