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青就看着面前那个半低着头好像在发呆的岳知否,忽然间像是猫被踩了尾巴似的,猛地抬起头来。洪青愣愣地看着前一刻还说“没事酒不烈”的她一副如梦初醒,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的样子,手抚着胸口,惊得大口喘气。洪青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道:“你怎么?要不我们下去了?”
岳知否整张脸都在发烫,她摇了摇头,只希望夜风赶紧让自己冷静下来。关键时刻她又拿出了靖安司里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本事,若无其事地说道:“然后呢?然后他怎么回去的?”
还好洪青并不知道她在半醉之时听到了什么,他摸一颗花生剥开,继续说道:“那时候杨大哥他们正好要南下办事,相爷不知怎的,想起了十年前在扬州遇到的柳夫人。他吩咐杨大哥,经过扬州的时候,顺路看看柳夫人如何。后来他们一查,就查到她在宿豫城郊。反正也经过,他们就到了那个村子里。
听杨大哥说,当时他问到柳夫人的时候,村里的人好像都有点害怕。他再问,才知道,在发生那件事之后,那个男人的妻子还觉得是柳夫人去勾引的他,她第二天叫上了一群其他人,到柳夫人那里去闹。柳夫人那时候不敢出来,他们还冲进屋里去,又打又骂,四公子发起脾气来不要命,他抓着屋里的凳子见人就打,手里摸到什么就砸什么,硬是把一群吵吵嚷嚷的婆娘给赶了出去。”
洪青说到这里,笑了笑:“那时候杨大哥说,他听到柳夫人还带着一个小孩子,觉得很惊讶,于是就问村里人。村里人一听他问到四公子,脸都白了,都摇头说那是个小狼崽子小疯子,还劝杨大哥不要去惹他的好。刚说完,四公子就刚好在后面经过,村里的人一边指指点点,一边赶紧走了。
杨大哥跟在四公子后面走,一路到了他们家,一过去就看见院门都被砸烂了,满地的破东西都还没捡。柳夫人在屋里看见有陌生人,都不出来,倒是四公子,跟柳夫人说‘外面那叔叔是来找我的’,自己往杨大哥走了过来。他一到杨大哥面前,就叫他借两步说话。
杨大哥都被他吓到了,不过他还是跟着四公子,到了不远处一棵树下。四公子开口就问:‘你是我爹派来的人?’杨大哥觉得他有趣,还问他:‘你怎么知道?’四公子说:‘我们无亲无故,故意来打听我们的,也就只有他的人了。’
一说完,他就从怀里摸出一个布包,双手捧着递给了杨大哥。‘既然如此,请你帮我把这个交给我爹,好吗?’杨大哥把东西接过去之后,四公子又说:‘请你转告他,我们很想回去。’
这种事杨大哥不敢轻易给他答案,四公子立即又解释说:‘不是,我……我不是要争抢什么,我发誓,我会躲开你们家的人,躲的远远的。你,你也看到我们现在什么状况了,村里的人都欺负我娘,我不想她再担惊受怕,再过这样的日子了。’杨大哥想了想,没忍心拒绝,他答应了。四公子道了谢,转身就走了。”
岳知否听得入神,抓起酒樽又灌了一口,洪青拦也拦不住。她问道:“他给的什么?”洪青瞪她一眼,把酒樽放在自己的背后,才回答道:“是柳夫人当时和相爷定情的玉佩,他偷出来了。相爷那时候看到这玉佩,就让我们把他们母子俩接回来了。”
洪青自己把背后的酒樽拿起来喝了一口,叹一口气,又说道:“可惜啊。他一回来就闹出熹平石经下的事情,本来张夫人就不太喜欢这忽然多出来的母子俩,出了那件事之后,她就更加讨厌他们了。给四公子找夫子的时候,没隔几天就让旧的夫子走,换来换去的,四公子无所适从,根本听不明白。而且他本来就在那种地方长大,对错不看道理,都看拳头。他觉得夫子说的东西无聊又迂腐,而且他心里也清楚是张夫人捣鬼,后来他干脆就不去听了,整天溜到我们这里来玩。
但是啊,虽然他老是这样吊儿郎当的,相爷还是很清楚,他比其他三位公子都要聪明。他不读书,相爷也不骂他。而且,相爷有很多事情犹豫不决的时候,也会叫四公子去商讨。这样一来二往,张夫人的小动作又多起来,柳夫人虽然知道有人针对自己,但还是忍气吞声,默默地全受了。”
洪青手里的酒樽空了,他沉默了。说到这里的时候,他似乎有些说不下去。过了一小会儿,他才说道:“后来他走了,也是因为张夫人。”
“他那时候不是经常过来送汤送药的吗,张夫人就在那时知道,整个靖安司,都跟他关系不错。四公子本来就受相爷器重,这么大一个靖安司,也都听他指令。四公子那时候年近弱冠,前途无限,张夫人嫉恨他,怕他夺了其他三位公子的位置,在背后做的事,也就越来越多。
柳夫人夜里常做噩梦,晚上要点安神香才能入睡。张夫人让一个婢女在安神香里下了毒,柳夫人身子本来就弱,没多久就病逝了。
四公子觉得蹊跷,回来一查,发现有人对安神香动过手脚,一路查下去,他把那个下毒的婢女揪了出来。逼问之下,他问出来背后的人,是张夫人。
他知道之后就在府里大闹了一场,非要去官府,非要张夫人杀人偿命。”洪青神情里隐约有些恼怒,“证据确凿,大家都清楚,四公子说的是真的,张夫人就是背后主使。但是张夫人是张将军的妹妹,那时候相爷和韩耀斗得厉害,相爷不能失去张将军这一个得力的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