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反驳,这谁来着:“一派胡言!如今陛下威加海内四海升平,即便是瓦剌鞑靼女真皆服我中原教化。我大晏自然以德以礼治天下,君臣父子,纲常lún_lǐ,哪里来的狼烟战事?每年军饷军粮皆有下达,你在此大放厥词,究竟是何居心?”
……嗯,威加海内的皇帝陛下昨晚上还尿床呢。
周烈冷笑:“军饷,我问足下,军士兵卒,一年饷是多少?”
“自然是各个有别。民匠步兵马军,有家小无家小,饷粮饷银,你问哪项?”
周烈道:“倒也不必如此细分,大同、太原、延绥前年一分也无,辽东、宣府、蓟州去年发了半年口粮!”
何首辅闭着眼没吭声,又有一个什么人一甩袖子:“无凭无据!况且,你昭武将军可自行纳捐,九边这几年农税去哪里?”
周烈道:“最可怕不是无兵无饷,陛下,大晏不开商税遇事只开农税,九边经营至今臣已经不奢望死后能归葬家乡,恐怕家乡人人恨不得吃臣血肉!九边大部分地区农耕与江南根本没法比,为了供给大营兵堡税收净比江南还要高三分!民怨四起,瓦剌鞑靼女真群狼环肆没一天不想犯境,无兵无甲拿什么抵抗草原骑兵?更可怕的是,我们有可能先要对付的是自己的百姓!”
周烈忽然跪下,大喝道:“陛下!你可知你的京营里活人还有多少!!!”
何首辅忽然大怒:“周烈放肆!陛下驾前要你这庶子信口雌黄!”
三岁的肉团子被周烈吓得肥肉一抖,慌慌张张去看摄政王。摄政王坐在宝座上,毫无反应。
周烈高声道:“臣把九边经营成如此,今日便是来领死的,陛下!九边空虚不可再拖了!”
平时那么能吵的群臣,现在连个屁都不放。
----因为他们都知道。
都知道。
只除了这个三岁的皇帝,和摆设摄政王。
周烈说的上什么书,他一个字也没看到。
李奉恕冷笑了。
拿点吧。吃点吧。贪点吧。大晏那么大,怎么可能因为自己贪一贪就倒了呢。
倒就倒了呗。
刘次辅瞠目结舌。他没想到周烈竟然是来求死的。把周烈召来只是他政治斗争的一步棋,朝堂博弈么。刘次辅比何首辅大,在次辅位置上干得绝望,何首辅既没致仕也没要死的意思。其实朝臣勾心斗角未必比后宫娘娘撕逼更好看,有的时候还是相辅相成的。
周烈疯了。他对着皇帝不断磕头,磕得一脑门子血。九边现在什么样可以想象了。就算那些个蛮夷不足畏惧,发生民乱怎么办。
朝堂很寂静。
皇帝陛下攥着龙袍睁大眼睛看他。
有点可怜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