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亦璇习惯性地侧头,杨秀的脸就在离她不过十来公分的距离,熟悉的眼眉,熟悉的棱角,熟悉的姿态,但肖亦璇就是觉得陌生。
明明没有近视,却仿佛就是看不清。
明明对这张脸输得不能再熟,为什么会陌生?
我这是老年痴呆了?
肖亦璇收回扶着车门的手,将重量压在杨秀支撑她的胳膊上,空出来的手想去捏杨秀的脸,却抬不起来,只能拉住杨秀的衣领。
她稍稍侧了侧身,方便自己睁大眼睛看清楚杨秀。可是看得越清楚,心里就越慌,一阵渗得发慌的恐惧感,有那么一丁点的熟悉。
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感觉?
哦,对了,前两天在车里见到杨秀的时候,见到那张笑脸的时候,每每只要看到那张脸上的笑纹加深,就渗得发慌。
为什么呢。
哦,对,因为不管怎么笑,那双眼睛都像现在这样,冷冷的,不带一丝温度,却揣着歇斯底里的疯狂,有这样一双眼神的人,总感觉她时时刻刻都在伤害自己。
连自己都不吝惜,又怎么会吝惜别人,靠近这样的眼神,谁能不慌。
所以……
肖亦璇手上用了点力气——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还有力气,明明站都站不稳了——但那点儿力气很有自己思想地坚持地,缓慢而坚定地把杨秀向自己方向拉近。
杨秀像是木偶一样任她拉扯,直到两者的距离只剩下刚好装下婴儿的一个拳头,一如第一次相见。
8厘米外的肖亦璇的眼睛,哪怕经过了一整个白日的睡眠,仍然布满血丝,一如第一次相见。
8厘米外的杨秀的身体,曾经已经熟悉熟稔到勾肩搭背的信任,但再一次靠近,就像遇到陌生人一样,渐渐绷紧,扶着自己胳膊的手指都能感觉到僵硬,从温暖到硌到让人难受,藏在阴影的眼睛无法自控地将自己当成了猎物。
一如第一次相见。
对啊,一如第一次相见。
那早被自己遗忘到犄角旮旯的第一次见面,自以为是熬夜加班过度产生的幻觉,终于在一遍遍重温时被深刻地记在身体里,那种战栗。
两人静默无语,就连持续的时间,也几乎与初见时,一模一样。
只是这里,再没有第二个谢颜打破僵局,有的,只有崩溃痛哭的肖亦璇。
带有自我思想的力道终于离她而去,肖亦璇不甘心却又无能为力,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松开杨秀,继而脱力地蹲在地上。将疼痛的头迈进膝盖,埋进两手之间。
肖亦璇想要摇头,哪怕头痛欲裂,她都想晃一下,把那些汹涌而来却又不受主人欢迎的记忆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