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舟弄棹,夜雨听笛,岂非人生乐事?”老妪适时插话。
“婆婆说得是。”
次日,南无靖再乘船时,便带了一管新鬻得的竹笛。
“素闻南无将军精通音律,今日得闻大音,真乃三生所幸。”
南无靖便道声献丑,横过笛来悠悠吹起。
不到半刻,不远处楼舟上笛声亦起,与南无靖相和。
水天一寂,唯闻笛声婉转,那老妪竟听得呆了,连橹也撂在一边不顾。
月上中天,清笛缓缓收声。
“将军好音律!那楼舟上灯还未灭,将军可要过去?”
“婆婆,愚将与那吹笛之人,虽未谋面,却已结下知己之情,”南无靖浅笑,“所以见与不见,并无区别。”
老妪无言,摇着船调头走了。南无靖亦不语,只格外珍惜地收起笛子。
楼舟上,司徒卓出神地凝眺着天边明月,思潮汹涌。
竟是谁人,能解孤音中所寄?
孤吹羽声,他吹宫调,一末一始,五韵俱满。
司徒卓上了船板,忽而腾空跃起,化为白鹤划破夜幕,直入星河。
而那楼舟,亦在司徒卓离身之后,幻作一团无法捉摸的青烟,四散消逝。
流年易逝,如白驹过隙,须臾之间,几度物换星移。当年渌水诗话,司徒卓名噪一时,与慕唯清并称“清卓”,如今却销声匿迹,无处可寻。
嘉和三年三月,司徒卓之母长郡王氏病故,司徒卓造访慕府。
“小生此来,是与慕公子作别。”
“司徒公子欲往哪儿去?”
“不瞒公子,小生堪破红尘中事,将往松山松陵禅寺为僧。”
“你要出家?”
“正是。”
司徒卓才十七岁便出家,慕唯清却不觉惊异,甚或宛在意料之中。
“公子释骨仙风,确乎不似凡尘庸人,唯清望尘莫及。”
“公子哪里话,小生不过是泼皮惫懒,又恐见着些红粉骷髅,想着到山寺中寻个清静安稳。”
许久不见,辞令功夫倒是见长。慕唯清甚感欣慰。
“值此惜别时分,当饮一大白,厚备觥筹笔墨,且饮且赋,送别公子。当年长安陌上,欠不才的那场酒,公子可还记得?”
“慕公子说笑,小生何时许过公子绿蚁之约?况,小生虽尚戴发,却已是沙门中人,戒不可破,还请公子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