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便屁股一扭一扭地下楼了,祁安自顾自笑了笑,推门进了屋子,然后直接往床上一倒。
他想,这楚州也是个好地方,风景也好,东西吃得也不错,但是毕竟他在这没根没落,不能久待。
然后去哪儿呢?
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举足轻重的北肃王,也不是那个屯兵北境的长宁大帅了,京城和北境肯定是不能去的,也没有什么人可以给他投奔,再加上囊中羞涩,除非他一路打杂,否则不可能就这么晃悠一辈子。
去南疆吗?
那个人给他在南疆都安置好了,他早些年和南疆的一个郡王交情匪浅,借着那点关系给他在南疆找了个落脚的地方,虽然风光不再,但能保他一辈子衣食无忧,下半辈子都当个闲散贵人。
但他就是不想去。
为什么呢?祁安思来想去,觉得这可能就是贱吧。
他南下这一路风餐露宿,那人不是没找过他,只是都让他给躲过去了——他已经不想再把他们牵扯进来了,跟一个在皇帝那里已经“死透”了的人还是断了联系的好。
他酒有些喝多了,那酒估计也不是什么好酒,结果晚上睡觉的时候头疼。他烙煎饼似的在床上翻了好几道,浑身都燥热得难受。
他迷迷糊糊听见窗外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起来去看过两次,发现什么都没有,想着可能多半是江风吹的吧,就继续回去睡觉了。
而就在这生更半夜的点,他的房门叫人敲响了。
祁安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一股子火气直往上窜,他心想他妈的谁那么不识相,大半晚上的敲门。
该不会是……
祁安这一路上江洋大盗没少遇,半夜敲门等人来开,然后打晕了入室劫财的也不是没听说过。他身上只带了把短刀,于是他把刀拔出来攥在手里,轻手轻脚地移到门边儿,往外问了声:“谁?”
一个腔调里透着贼气的声音在外头低低响起:“是我啊,官人。”
一听就是那个穷算命的死瞎子。
“你他妈敢跟踪我!”
“没啊,我跟掌柜的关系不错,晚上来她这儿帮忙啊,听说有个外地人长得俊俏,我就想会不会是你。”
祁安彻底毛了,心说你他n_ain_ai个腿的,又整什么幺蛾子?!
他忍无可忍地朝外头吼了一声;“滚!”
那人可怜巴巴地道:“哎,别啊,我听掌柜的说你浑身酒气,我这不给你送醒酒汤来了嘛。”
“不用!”
“哎,你这人怎么那么没人味儿呢,刚熬好的,还是热的。”
“滚!”
这人一个穷算命的,大半晚上摸来敲你的房门,说给你送汤,不明摆着无事献殷勤非j,i,an即盗嘛。
祁安恶狠狠道:“再敢来,我打得你连你亲妈都不认识!”
外头沉默了一会儿。
那瞎子又吱唔道:“可是我没妈啊。”
“滚!”
祁安打死不给那瞎子开门,翻来滚去一个晚上没睡好,好在那瞎子后半夜的就识趣地走了,不然祁安可能真的会开门把他打到亲妈都不认识。
祁安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人是怎么就还跟上他了,图财?
图财到还好办,江湖上劫财的小贼没几个是他的对手。可万一是有什么人盯上他了呢?
祁安想了想,觉得这楚江虽好,但恐怕是不能再呆下去了。
他也想过会不会是自己神经过敏,反应过度了,搞不好那穷算命的就是个脑子有点问题的神经病,可这神经病跟着他却也一直没对他的腰包下手,不像是图财的样子——这反而让祁安更加不安了。
兴许是流亡久了,看谁都不像是好人,祁安拼了命才换来的安生且逍遥的日子,他一点也不想拿这个冒险。
反正往南好地方多着去了,他也在楚州呆得够久了,出了楚州就往蜀地赶,实在不行往东走,去看看大安的东海也好。
于是他一大早就摸爬起来,把房间给退了,然后收拾东西出了客栈。他上午就在江边溜达,离开楚州之前,把沿江一条街的楚州小吃都吃了个遍,到了下午,才酒足饭饱地买了匹杂种马,一颠一颠地上路了。
他最后还是往东走,从前他不是在北境就是在京城,还从没见过海。
差不多傍晚黄昏的时候,他在江边歇了一会,这里有很多歇脚饮马的人,他自顾自地捧着清凉凉的江水洗了把脸,又拿短刀把脸上的胡茬子刮了刮,结果一个不小心,把脸划拉出了一小条口子。
血顺着下颌一滴一滴滴进江水里,他皱了皱眉,却也丝毫没在意,又呼了两把水在脸上把血冲干净,接着扯着自己的衣服领子胡乱擦了两把,就算是完事了。
江水进了眼睛,一下子有些睁不开,旁边一个同样在歇脚的路人给他递了什么东西,对他道:“兄弟,上点药吧,别破相了。”
他唔唔应了一声,突然觉得哪里不对,一抬头,就见那穷算命的瞎子冲他咧嘴笑了笑。
还真是y-in魂不散啊。
祁安一下子寒毛倒竖,连连退了几步,一只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短刀上。
祁安的身手在整个大安都是数一数二的,昨天是他喝醉了,今天他清醒的时候,这人跟了他一路他也没发现,绝对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诶诶,怎么还炸毛了呢?”那瞎子眼睛上蒙着黑纱,冲他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