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再次回到村子的时候,时间已经是晚上八九点钟的样子,村民们纷纷蹲在屋外,眼珠子一动不动的望着远方,像是泥胎木塑,没有一丝活气儿。
“看来,这便是他们的本来模样了,至少在安如的心中,他们就是这样的泥胎木塑。”
我心中轻叹,所过之处,村民纷纷避让开,仿佛我是一个绝世凶人,吃人不眨眼,嘎嘣脆鸡肉味的那种……
今夜,安如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早早回屋睡觉,搬了一个小板凳,坐在院子里出神的望着的天空。
见我回来,她捋了捋落在额头上的乱发,扭头笑道:“你出村了,有没有找到丢的东西呀?”
我摇了摇头,目光有些复杂的看着她。
哪怕明知这是一个鬼母,千年罕见的凶物,我心里依旧是提不起丝毫的惧怕。
“兴许,是我们以往相处过于平和吧!”
我心里默默想着,捅破了这层窗户纸,我不知这种平和还能不能维持了。
至于和一个鬼母战斗,我想都没想过。
人们常说,一力降十会,遇上这么个凶物,我有千般诡计,万日时光来布置,终究是没用的!
之前,马六指那么凶狂,可它的力量还不是来源于安如?
这是一个比鬼王要厉害的多的存在!!
“你怎么啦?心情不好?”
安如歪着脑袋看着我,笑着安慰道:“不用着急,这么大个山,找两样东西多难呀,你慢慢找,总会找到。”
我笑了笑,说不是因为丢了东西,而是忽然想到个故事,所以有些魂不守舍。
“故事?”
安如眼睛一亮,随即又说道:“你饿了没?”
言下之意便是……快讲给她听。
每次吃饭,我都会讲一些新奇的事儿解闷,这仿佛成了我与她之间一种默契。
“不饿。”
我摇了摇头,轻轻拉住了她,酝酿了一下语言,讲起了这个故事。
故事其实很简单,讲的是一个非常善良的女孩,天真纯洁,性情美好,可惜却遭遇了非常恶毒的家人,他的父亲整天殴打她,她的后母常常虐待她,可她一直都不恨他们,直到有一天,她的后母要拿走她的玉镯子,那个玉镯子是她的生母唯一给她留下的东西,是她最后的念想,她自然不想给,于是后母就拿着鸡毛掸子疯狂的抽她,甚至用各种恶毒的语言咒骂她的生母。
她终于生气了,而且气疯了,因为生母是她心中最后的圣地,于是开始和后母争执起来,在争执中,她拿起菜刀,一刀砍死了对方……
当看见血的刹那,她彻底入魔了。
怒气如渊似海,将她整个人都吞没,以往的所有仇恨瞬间涌上心头,她拎着菜刀冲进父亲的房中,几刀将她的父亲砍死在床上。
后来,她渐渐冷静了下来,望着两具尸体,恐惧占据了她的一切。
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极端的心理刺激下,她疯掉了!
后来,她借鉴了古代一种叫做剥皮实草的酷刑,把父亲和后母的皮剥了下来,在里面塞了稻草,扎成了两个人偶,立在自己的家中。
然后,日子又回到了过去。
她每天都会起早贪黑的出去干活,仿佛是旧社会地主压迫下的苦工,所有劳动所得,她全都放在了父亲的房间里,每天会给两个人偶喂饭,甚至抓起人偶的手来打自己……
她完全忘记是自己杀了父母,觉得父母还活着,还在一如既往的欺负她,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求得内心的安宁。
……
我当然不是在模仿格林童话,讲什么灰姑娘的故事……
我是在影射安如!
故事里那个杀父杀母的女孩,就是安如啊!!
一个非常善良的女孩,被迫害至死,哪怕是变成鬼魂也不思报复,善良和忍耐已经成了她的天性,这样的人,一旦暴怒发飙,血溅七步,心理上很容易出问题!
爆发,听起来酣畅淋漓,实际上,对于一些一直被压迫的人,爆发后……带来的永远是无边无际的恐惧!
别说她是鬼什么的,鬼从人来,鬼性便是人性!!
从心理学上来讲,当一件极端刺激精神的事情发生时,自身知道客观事实,却不肯承认,这叫做否认,而不肯面对现实,把这份记忆压入潜意识里,叫做压抑。
这二者听起来虽然差不多,甚至表现出来的状况也差不多,但实际上却相差甚远。
如果此人心里知道事实,他的内心是完全清醒的,只是行为上装作不知道,那就是否认,类似于谎言。
如果完全不能感受到事实的发生,就好像这件事情从来都没有发生过的话,那就是压抑,类似于自我催眠。
无疑,安如是属于后者!
当她追着村民离开了村子,暴怒屠村,那个时候,看着遍地的尸体和血腥,她的精神陷入了狂乱,出于一种自身的自我保护防御机制,一切的魔性和事实全都被她埋葬压抑在了心底,连她自己都忘记了!!
可她是鬼母,她的力量在随着她的内心世界而运作。
当她选择压抑的时候,那些村民就会按照她的意志跑出来,变成恶人,一如他们生前一样,不断欺负、侮辱安如,唯有如此,安如才会感觉舒服。
听起来很变态对不对?就像是受虐倾向一样?
但人的心理是复杂的,没有谁敢说自己完全能读懂人性,这种东西有可能伟大,有可能阴暗到让人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