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屋,陋室。
韩绛在外敲门。
一位老者将门打开,一看是韩府的灯笼,赶紧弯下身去。
韩绛伸手一扶:“老人家,我叫韩巧士(巧士是慈烈太后给韩绛取的字)我代爹爹给老人道歉,府里御下不严,有人克扣了你们的工钱。老人家你三个儿子,没分家,一户是十三口人。”
韩绛说话时,有家丁已经从马车上抬下了一口箱子,几只麻袋,就放在了门口。
“老人家,这里有十万钱,历年克扣了你们多少还在查,年后会给你补上,这十万钱你先收着,我替爹爹向老人家道歉了。”说罢,韩绛退后两步,弯腰一礼。
韩绛这一礼,卟通通的跪了几百人。
这老人家的儿子、儿媳、孙儿,还有旁边屋子里,整条街给韩府作事的人都跪了。
高高在上的韩家少君这腰弯下了,可是了不得。
韩绛扶了几个,可刚扶起来又跪了。
韩绛叫人把肉、盐、米搬上来:“老人家,地上凉,起来吧。这马上要过年了,家父给每一户都一份年礼,虽然不太多,望老人家别嫌弃,给孙儿过年吃点好的,也有件新衣,快起来,起来。”
“大伙,都起来吧。”
依然没有人动。
韩绛取出一张纸,这是之前就吩咐过的让雕版印的,很小的一张纸,相当于后世十六开大小。
抬头写着,韩府各户,然后是几句新年祝贺的词,最后落款是韩节夫。
韩绛将纸拿着:“老人家,家父给你们的信,请收好。”
老人已经是老泪纵横,双手跪接。
不识字不要紧,韩绛相信之后会有人读给他们听的。
韩绛看了看四周,心说自己原本还计划着来一次很有排场的送温暖活动,挨家挨户的送,然后说些暖心的话。可看看眼前的影像,显然这事是搞不下去了。
又说了几句场面话,接下来的事便是家老会的事。
先补一部分被克扣的工钱,又发了所谓家主的新年信,再给新年的年礼。
根本不需要挨家挨户,各街都会派人排队来领。
只是收家主信的时候,各家都是跪接,高呼一些感谢家主的话。
再说码头上。
钱家的船不是路过,他们就是往严州来的,来取几个月前就订购的一些货物。其中有珍品级的丝绸绢锦,也有普通的麻、棉布匹。
船上,主仓。
一位老嬷嬷入仓:“姑娘,今日不宜下船,暂在船上休息一晚吧。韩家有高仆代少君前来送礼,咱们也派了人去打听严州今日之事。”
坐在上首的是钱家嫡曾长孙女,正房嫡女,歆瑶,小名灵儿。
这是她头一次出来为家里办事,寻常的货物她不会过问,但那些上等的缎织、锦、绸她是要亲自查验的,这此都是过年时给各房当家主母分发的珍品。
家里,光是懂丝绸的嬷嬷就派了三人,还派了一名能处理紧急事件的大嬷嬷跟着。
“吴奶奶,严州城里出了什么事?”钱歆瑶问。
吴嬷嬷说道:“前段日子姑娘镇安候府的事情姑娘听过?镇安侯嫡长子李幸,现名韩绛。”
钱歆瑶一脸厌恶:“听过,一颗被奸人摆弄的无脑棋子罢了。”
“未必,严州韩家工坊的各级管事被严查,所有克扣、贪墨、失职的管事都被问责,无一例外。而后这位绛哥儿亲赴各工匠的家里,代韩公爷一一致歉,发还之前被管事克扣的工钱,又送上年礼与韩公爷新年贺书手。”
吴嬷嬷看了一眼窗外,原本入夜后应该熄灯的严州城,此时许多地方都灯火通明。
吴嬷嬷继续说道:“小半个严州城都是高呼感恩之声、喜极而泣的人。还有,姑娘有所不知,花满楼头牌设下的五关,传闻第二关是他解的。姑娘还以为,只是一颗无脑的棋子?”
钱歆瑶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姑娘,再想想。在并船的时候,韩府绛哥儿可是对咱们钱府执弟子大礼,老身倒是好奇。”
“对,是谁?是那一房的叔伯、或是祖辈。寻常指点,不可能三次施大礼。”
“正是,咱们钱家若收外人为弟子,必会上报宗堂的。”
钱歆瑶吩咐道:“吴奶奶,明早下拜帖。”
“姑娘,合适吗?”
“合适。”
此时,还不是朱程理学大兴其道的时候,还没开始裹脚呢。
只要不是男女单独私会,便合适。
但,钱家与韩府的人见面,这才是或许不合适的地方。
严州韩家别院,韩绛的送温暖计划没有中止,只是他不适合再待在那里,只能回来。韩绛回到别院,韩嗣却已经迎在门外。
“屋里说。”
韩嗣跟着进屋,看韩绛坐下之后开口说道:“少君,已经问清楚了。钱府的大船是来严州取货的,寻常的布匹、麻料是咱府里的货船送过去,却有些珍品须现场查验。去年也一样,只是今年有所不同。”
“不同。”
“是,往年都是钱府各房当家娘子选几人过来,今年虽也有各房当家娘子,但却多了一人,长房大姑娘在船上。”
韩绛又多问了一句:“这位长房大姑娘,可有了解?”
韩嗣回答:“少君,钱府的姑娘出阁前也很少与友人游园或参加诗会,纵然有参加,也很少争风,所以名声不显,但钱府家教声名在外,寻常支房多有才华横溢之女,更何况嫡脉正房。”
“韩嗣,既然是客,咱们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