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祁摇头,脑袋却直犯晕,走起路来摇晃不稳,轻飘飘地如同踏在棉花上,眼前蓦地一阵阵发黑,几乎不能辨别教室在哪个方向。
他觉得自己肯定病得很严重了,不然怎么吃了药也没效果,不然怎么会产生幻觉,把前面的人认错。
可是真的太像了。
他看到那个人朝他走来,然后鼻子、眉眼、嘴巴从双重影子变得愈发清晰,那张脸和刻在他脑袋里的记忆一模一样。
不,又好像不一样了。
脑子里混沌一片似要爆炸,耳朵也在嗡嗡作响,身体里三分冰川七分火焰在四处冲撞。他听到秦文宇火急火燎地一声声叫他的名字。
恍惚间又有另一道熟悉而遥远的声音c-h-a进来:“莫祁……”
然后还说了什么?“好久不见”吗?还是“你怎么了”?
最终脚下彻底一软,一头栽了下去,意料之外地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这是他最后的意识,再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高烧,严重贫血。”校医室的医生说。
“每天啃面包,哪里撑得住嘛。”秦文宇接道,“我觉着面包都快成他的标配了,看着他吃我都想替他吐。”
“身体是自己的。”医生开了一张处方单递过来:“先去缴费拿药,输完液才走。”
秦文宇看了看旁边那位,从抱着莫祁进来后就一直盯着病床的人没反应,自己接过单子:“谢谢医生。”
顺便一起把人拉了出来,不好意思地道谢:“刚才麻烦你了同学,现在没事了,你忙你的去吧。”
那人似乎也觉得没有留下来的必要,点头,说:“嗯,那我先走了。”
“哎等等同学——”
莫祁醒来的时候手上还c-h-a着针头,药瓶子里的液体才滴了一半。眼睛愣愣地转了转,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医务室,这会儿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
挣扎着想从床上坐起,动了动身体就觉得全身酸痛。秦文宇一进来就看见病人不老实乱动的画面,跑过去放下手里刚买的热粥,搀扶他起来:“好了好了,我来帮你。”
莫祁靠在床头,脑袋里的眩晕让他有些拎不清,他记得昏倒前有一个人……
“喝点粥。”秦文宇舀了一勺凑到他嘴边,绷着脸瞪他:“你多久没吃东西了,我怀疑你是饿晕的。”
莫祁抿嘴,他确实很久没有进食了。距离上一一次好好吃饭已经是昨天早上的事,中午和晚上因为在医院陪余香兰没怎么顾上,一个人也懒得弄,将就着就过了。
他没说,现在也不饿,看着清淡的粥没胃口。秦文宇只好收了手,将勺子丢回纸盒里,正准备数落一番,尚未开口就被对方打断。
“是你把我送到医务室的?”莫祁问。
“不然呢?我叫你几百声都不答应。”秦文宇把粥放在一边,指着他直言不讳,那小语气怨念得很:“我就在你旁边,结果你一把扑倒在别人的怀里。”
“别人?”莫祁的心跳了跳,“什么别人?”
“当时那里除了我,都是别人啊。一个男生,抱着你飞快地冲进医务室,多远的距离啊,他还能气不喘色不变的,换成我都不一定能行。”
“那人长什么样?”
“个子挺高,也挺好看的,反正就是很多女生都会喜欢的那种。”秦文宇不太会形容一个男生,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我留了他的电话,我想你这么客气的一个人,等痊愈了肯定找想要好好感谢人家。”
……
输了三次液,一个星期不到就全好了。
晚上莫祁回到余香兰的住处,将自己关在房里,拿出那张纸条。
这几天他无数次把这张脆弱的纸条掐进手掌心。
他曾经害怕熟烂于心的十一位数字已经报废,所以连试探也不敢。如果这个号码不复存在,那他还拿什么来自己骗自己,其实还能和这个人有联系。
可是现在,他紧紧攥在手里的东西正告诉他,都还在,只要你打过去就能听见想念的声音,并且你有充分的借口来掩饰自己。
至于会不会难堪,该怎么收场,莫祁一概都考虑不了了,因为早在几天前第一次看到这张纸条时,熟悉的字迹就让他心里的洪水彻底破堤而出,泛滥,无法抗拒。
那短暂的几秒被他等成了漫长的世纪。
他听到有人接起了电话,听到对方以询问的语气“喂”了一声。
莫祁咬着被角,差点哭出来,松开手心才惊觉全是汗。
他有点后悔昏倒那天没有机会更明朗清晰地看到那人现在长成了什么模样,又是以怎样的姿态来面对这场再次相见。
只不过现在的莫祁又哪里知道,这场相遇并非偶然。
他只是很紧张,紧张到心如擂鼓,以至于忘了告诉对方他是谁。
“怎么不说话?”那头又问。
说什么呢?他本着一副感激的姿态,凭着理所当然的借口,才有了打电话的勇气,可他想问的每一个问题都与之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