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第一缕阳光洒落下来的时候,沉静了一宿的京都,终于苏醒过来。
只是整座城池,却没有了往日的喧嚣,只有偶尔会传来一两声断断续续的吆喝声,很快又随着冷风消散。
西城的一间小院里,云秦氏系着腰带边房间里钻出来,抬头看了一眼刺眼的阳光,便双手外张用力地舒了舒懒腰。
她虽然是个女人,但腰圆臂粗,是个远近闻名的杀猪匠。
今天是个好天气,如果运气好,应该可以帮东家多宰几头猪,说不定还能捞上一两斤好肉,晚上给孩子们改善改善伙食。
因为京都粮食紧张,家里的粮食已经见底了。
孩子们都不敢吃饱,云秦氏觉得这是她这个当娘的责任。
再苦,也不能苦了孩子不是。
好在再过几日,就要发工钱了。
东家虽然平时抠搜得厉害,但对他们工人还是很不错的,到时候用工钱和东家换点粮食,总比在粮店买合算得多。
如此一想,云秦氏的嘴角便泛起一丝笑容来,对生活充满了希望。
“咳咳……”
就在这时,肺部忽然一疼,云秦氏下意识地举拳抵唇一阵咳嗽,连身体都在轻微地颤抖起来,一股凉意,从脚底板直窜天灵盖。
云秦氏只觉得浑身冰冷,用力地甩了甩脑袋,然后双手又用力裹紧了宽厚的棉衣。
干了四五年的屠宰活儿,虽然赚不了什么大钱,但让一大家子吃饱穿暖没什么问题。
不过摸到鼻孔下的清鼻涕时,云秦氏还是有些郁闷的,就她这魁梧的身子骨,已经几十年没有生过病了,没想到今日居然被病魔找上门来了。
云秦氏也没有在意,她身强力壮,一般的伤风感冒对她根本就造不成威胁,再看一下日头,屠宰场开工的时间快到了。
在这之前,她还得先帮助孩子们准备好一天的饭食。
孩子还太小,还摆弄不了灶台,等再过两三年,大儿子满十岁了,她的日子就会轻松些。
到时候有老大帮衬,多赚点钱,说不定还能供老二上私塾,走科考之路。
要是老二能金榜题名,那自家也是有门有面的人家了,还能帮着三儿,找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不用再像自己一样命苦。
想到这里云秦氏忽然有些悲伤,她的丈夫在她生三儿的时候,战死在关外了,这么多年来,都是他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生活。
为了养活三个孩子,她愣是从一个贤惠的妻子,活成了一个五大三粗的泼妇,也就因为如此,三个孩子才在她这样的保护下,健康成长。
孩子,就是她的命。
推开隔壁房间的门,看到炕上三个整整齐齐的小脑袋后,云秦氏眼中的悲伤迅速化为了柔和的笑意。
为了这三个小家伙,为了生活,她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悲伤……
“嘿,三只小懒猪,该起床了,想吃什么快点说,老娘快要上工了。”
云秦氏低吼一声,声如惊雷。
以往听到她的声音,三个孩子立即就会从床上崩了起来,抱着她的腿要吃饭的。
但今日……却没有一点动静。
云秦氏皱了皱眉,向着床边靠了过去,才发现床上的三个孩子脸色苍白,哪怕身上盖子厚厚的棉被,三人依旧像是被冻坏了一般,不断地打着摆子……
“老大,三儿……”
云秦氏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摸了一下三个孩子的额头,才发现他们的额头汤得吓人,身体也像是刚从滚烫的热水中捞出来一样。
“老大,老二,三儿,你们别吓唬娘啊!娘就带你们去找大夫。”
云秦氏吓得脸色苍白,赶紧跑到不远处的柜子上,从一个陶罐中,摸出了家中仅存的五两碎银,揣在怀里。
然后才跑到床边,将老大和老二背在背上,才将不过三岁的小三抱在怀里,焦急地跑出了家门。
然而。
门才打开,云秦氏就呆住了。
原来她只要打开自家的门,就能看到商贩和热闹的行人。
但现在,街道上却连一个商贩都看不见,只有脸色苍白,浑身打摆子的人,不断相互搀扶从她的面前匆匆而归……
而方向,正是医馆。
这是怎么了啊……云秦氏心底忽然变得惊惧起来,背着儿子抱着女儿,快步赶往医馆。
然而赶到医馆时,见到医馆前的一幕,云秦氏只觉得天塌了,脑袋里顿时嗡嗡直响,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
医馆前,人山人海。
到处都是求医的病人。
哀求声、呻吟声、求救声……混彻在一起,听得让人头皮发麻。
而在医馆的正前方,一个穿着布衫头戴毡帽的小厮,正颐气指使地冲着众人道:“掌柜的说了,看病可以,每人十两银子,不包治好。”
“十两银子?还不包治好?你们这是趁火打劫。”
“不错,一人十两银子,你们怎么不去抢?”
“告官,我们去告官,找县令大人来做主。”
“……”
一众病患闻言都怒气腾腾,义愤填膺。
医馆的小厮鼻孔朝天,指着身边写着“一人十两”的牌子道:“告官?官老爷可是我家掌柜的族叔,想告尽管去告。
“一帮穷鬼,没钱还看什么病?等死去吧!”
闻言,云秦氏这个连丈夫战死时,都没有流泪的坚强女人,这一刻泪如泉涌。
一人十两,三个孩子就要三十两,而她,只有五两碎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