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喝了两口水,男人又沉默地抓过来一把子糖。是杜云停没见过的牌子。这个时候糖并不多,也金贵,大多是留着过年的时候分给小孩,一个小孩能分个一两个就欢天喜地。顾黎一抓就给了他一大把,满满当当塞在他口袋里。
杜云停剥开一个,现场就开始吃。
他在床头看见了一大摞用绳子捆扎着的书,像是顾黎从部队里头带回来的,说:“二哥,我能把你的书借走几本看看吗?”
男人颔首,把所有书都提上来,绳子解开任杜云停选。杜云停从里头挑出一本词选,走的时候就带着走。
乡下夜里头蚊虫多。和杜云停一块睡的男知青这回没听见哭声,但被蚊子咬的着实受不了,整晚上腾挪翻转,跟烙饼似的不安稳。杜云停倒是没什么感觉,只是早上起来一看,身上也多了好几个蚊子包。
“真是没法睡了,”早上,男知青和其他几个人抱怨,“夜里头闭上眼,蚊子简直能把我抬跑。”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儿去,几个脸色都不好看,萎靡不振。这才两天功夫,对于这些县城里头来的知青来说已经算极其难熬,不仅干活累,条件也不好。几天下来,几个人身上都晒脱了一层皮。
杜云停倒是没脱皮,仍旧水嫩嫩。
靠的全是他死缠烂打从系统那儿赊来的第二瓶身体乳。毕竟,作为一个合格的小仙男,是不允许皮肤出现晒伤这种重大问题的。
这会儿一溜脸通红的知青里头,就属杜云停最显眼,比村里小姑娘还好看。他还罩着从顾黎那儿拿来的草帽,系带系在脖子下头,看着也乖巧。
男知青看了他几眼,挺稀奇。
“郁涵,你怎么没事?”
杜云停说:“可能是我耐晒吧。”
几个人都唉声叹气。连高丽这种斗志满满的小姑娘也丧了一下,毕竟小姑娘都在乎自己的脸,怕自己晒的长出雀斑。
晚上的时候,村里头组织了节目,样板戏。这东西全村人都没少看,几出戏都看了挺多遍,老人更是连台词也记的滚瓜烂熟,在底下听戏时,咿咿呀呀跟着张嘴就来。
尤其是一出《白毛女》,看得满村人都义愤填膺。
唱白毛女的姑娘年纪也不大,一条油光光亮的大辫子往后头一梳,动起来时就在身后跟着一摆一摆,相当有韵律感。满村的男人都目不转睛盯着看,男知青们也不能免俗,就盯着人家的身姿。
女知青们则要投入的多,全身心都在剧情里头,感叹白毛女命苦。
杜云停心思不在戏上头,正到处梭巡着找男人的身影,肩膀忽然被身旁一个不相熟的男知青撞了撞。
“这个女同志,听说是隔壁村的。”
杜云停说:“可能。”
“看着年纪小,”男知青咋舌,“这么小年纪,可别早早就定下来了。”
杜云停从里头听出了点别的意味,望着他。
男知青:“怎么了?”
杜云停说:“我记得你之前还说,打算能回城就尽快回城。”
人家姑娘可不是城里的,到时候真成了,你一走了之,算是什么事?
男知青哎了声,有点讪讪的,“不过就是说说,你那么认真。”
杜云停可不觉得这是说说。
他不是什么天真的人,知青下乡的这段时间,出的祸事并不少。下来锻炼的女知青安全没有多少保障不说,连带着村里头的女孩也跟着不安全——人心都隔着肚皮,看着憨厚老实,谁也不知道里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性子,心脏到底是不是黑的。
高丽在旁边也听见了,当即说:“孙国强,你可不要打这些主意。这种事情都是坏分子性质,你要是乱搞男女关系,带累的是我们整个知青队。”
男知青索性站起身了,发脾气道:“不过说两句,你还真把自己当根葱,没事儿来教育我?——有病是不是!”
他扭头就往外头走。高丽盯着他背影看了会儿,才沉默地把目光收回来。
杜云停觉得小姑娘这样子有点可怜,“别放在心上。”
“没事。”高丽嘟囔了句,自己脚在地上磨蹭了下,“管他怎么说,我是队长,该负责的就得负责,该提醒的就得提醒。”
杜云停还挺欣赏小姑娘这种态度。
倒是高丽,因为他这句安慰的话,态度也稍稍亲近了些,看戏的时候有事没事和杜云停搭一搭话。
杜云停在人群那端看到了个眼熟的身影,说:“我去找个人。”
他从人群之中穿过去,直直地冲着另一边走去。高丽顺着他走的方向看,看到了个挺拔的身影,那人站得笔直笔直,在一堆这会儿脱掉上头汗衫坦胸露乳摇着扇子的男人里头简直是鹤立鸡群,腿长的也跟仙鹤似的。
青年凑上去和他说话,随即两人并肩走着,慢慢远离了人群。
顾黎原本没打算来听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