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阿哞,”她抽噎着抱住畜牛,“对不起……”
那天晚上西莱没有到王宫。
她将畜牛送往恩比卢卢,拖拖拉拉一边撸鼻涕一边擦眼泪迈着胖短腿哭哭哒哒走了一路,揪着吉尔伽美什的袖子不放,还把眼泪蹭在恩奇都的衣服上。
依姆听闻后,担心西莱的同时都不想指责她无礼了,反正恩压根就不管,新来的客人连昨天西莱眼睛都哭肿了的样子也见过了,乌鲁克的脸都丢到国外,已经来不及弥补了。
哎,依姆忧郁的想,为什么身为一介侍女的她非要操外交部长的心呢。
哭累了的西莱慢慢睡去,恩奇都与吉尔伽美什将她送回家。回程时,他们在寂静的夜中漫步,似乎连纯洁的孩童眼泪也无法打动恩奇都一般,他依然维持着淡然的神情。
“你会为什么而动摇?”吉尔伽美什问道。
恩奇都仿佛吃了一惊,“我为何要动摇?”
“任何一个有情感的人都会被动摇,哪怕是因为一朵花,一缕风,”他回答他,视线尖利而睿智,“你的感情随着记忆一同忘却了吗?”
恩奇都摇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或许是城中太过安静,他没有思索什么,回答吉尔伽美什:“我自醒来,便在荒野中游荡,遇见了无数的人,将他们召集,建立城邦,保护他们。于是太阳升起了,河流环绕着乌鲁克,而我成为了恩,固守城池。”
“而你为何要建立城邦。”
“……因为,”恩奇都迷茫了一瞬,使他看起来有那么片刻像活过来的雕像,“因为我在等一个人。”
“谁?”
“我不知道。”
吉尔伽美什轻笑了一声,居然对这似是而非的答案感到满意。
他挑起了另一个话题:“你还记得今晚的故事吗?”
“当然。”恩奇都的眼睛亮了起来,他侧耳倾听身旁之人的声音,像是恨不得把只字片语都刻在脑海中时时回想。
在银河璀璨,夜幕深蓝的天空下,在静谧而平和的田间,在昆虫间或的鸣叫中,他对他说起了关于“爱”的故事。
“既然小女孩不在,那么这个故事,就简短些吧。”
英雄应该挂在嘴边的是丰功伟绩,瑰丽传奇,伟大友谊,而非情情爱爱——那是对爱抱有幻想的小女孩的特质——然而英雄也不能免俗,他终究破例一次,谈起他曾不屑一顾的、贯穿于整个历史与人类的情感。
这是一个英勇的国王的故事。
国王四处征战,平定了周边纷争,想要统一四分五裂的国家。某一次,他将某个小城围困,滴水不漏,城主弹尽粮绝,无奈之下兵行险招,派出刺客妄图暗杀国王。
刺客武力高强,与其说暗杀,不如说是从城门一路杀了卫兵,满身鲜血的站到国王面前。
国王为久违的强敌而兴奋,他们在广场上不分昼夜的对战厮杀,最终两人都精疲力竭倒下。
国王爱上了刺客。
“……等等,爱上?”恩奇都打断了吉尔伽美什,吃惊地问:“如此轻易的就爱上了吗?”
吉尔伽美什对他使用“轻易”两字的不满显而易见:“否则?”
“什么?”
“第一,他长得好看。第二,他很强。”吉尔伽美什理所应当的回复。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恩奇都又问:“那刺客爱上国王了吗?”
“当然。”
“为什么?”
“这个嘛……”吉尔伽美什玩味的望向他,似笑非笑,“这就要去问刺客本人了。”
恩奇都还想说什么,吉尔伽美什不满地打断他,把结局一口气说完。
总之,国王和刺客彼此相爱,之后国王统一国家,而刺客留在他身边,他们长命百岁,幸福美满。
“没有了?”恩奇都犹豫地问。
吉尔伽美什断言:“没有了。”
“可是你还没有告诉我,爱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