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会失去你吗?”
齐知闻一滞,摸了摸他的额发,轻轻说:“不会的。”
游铮一夜没睡着,吓到了游不殊和齐知闻,这一对习惯了唯我独尊的家长从此不敢在游铮面前论及生死。但什么是失去,什么是人力所不能及,这一课,最后还是齐知闻亲自教他的。
在游参谋长二十三年的短暂人生中,唯一的污点就是八岁的时候玩失踪被学校请家长。
这个几近完美的学生径直从历史课堂上离开了,在老师慷慨激昂地赞颂他父亲在百年战争中的功绩时,如此出乎意料以至于震惊之中没有人作声,看着游铮平静地走出教室,顿了一步,冷冷地斜睨过来。
苏瑟最先反应过来,从座位上跳起来飞奔出去拉住游铮的手。等所有人如梦初醒两个孩子早就不见人影了。
留下一地鸡飞狗跳,学校派人手找了几个小时还是无果,哪承担得起弄丢了两个小祖宗的责任,思来想去战战兢兢地通知了游不殊。
苏瑟仰着脸站在树下,长发映得金灿灿的,他大叫道:“阿铮,你下来!”
树叶间传来细细簌簌的响动,游铮回答的声音还带着不太重的鼻音:“你别喊,我想自己呆一会。”
他不说则已,苏瑟听见这话就生气了,自己难得好心好意来安慰人,游铮居然说不需要!
他容不得游铮的不需要,走上前去踢了踢那棵树,确保它足够稳当之后,手脚并用很快地爬上了树干。游铮正在发呆,脚下突然冒出了一个金色的小脑袋,他愣了愣,叹口气,挪动自己给苏瑟让了半截树枝。
苏瑟探过脑袋看他,眼神很认真地问:“你怎么啦?”
游铮没有看他,还是空空地望向远处的游云:“我知道我妈妈是谁了。”
“这不是好事吗?”苏瑟蹭近他,困惑问。
“妈妈不在了,”他低下头,让薄薄的泪意凝在眼珠上,不至于落下去,“他们都说爸爸是英雄,但是他连我妈妈都保护不了。”
苏瑟一时语塞,小心翼翼地说:“你爸爸要拯救这个国家,他很忙的,所以来不及去保护你妈妈,他肯定不是故意的。”
“他是,”一滴泪还是委屈地落了下来,游铮把它攥在手心里,很快就消失不见了。苏瑟连忙偏过头去,假装自己没看见。
这时候游铮突然挺直了肩膀,一字一顿地说:“我才不要像他一样,他为了国家不要妈妈。”他伸出手,掰手指头数着:“妈妈走了,那我只要爸爸和弟弟在就好了,其他人和我都没有关系。”
“不行!”苏瑟握住他的手腕,强硬地又按下一根手指,理直气壮道:“我才不是其他人,你要在乎我!”
游铮冲他笑一笑,顺从地让他握着自己的手晃动,说:“好啊。”
小孩们的腿从树冠里露出来,不停地晃动,游不殊站在遥远的地方,斜过脸对身后的副官说:“没事了,你先回去吧。”
副官迟疑着说:“不把他们带回学校去上课吗?”
“他不想上就不上吧,历史,”游不殊笑笑,“哪有什么是真的。”
“您下午还有会议。”
“看那帮人抢军费预算互相摔枪砸桌子吗?吵出结果来直接告诉我就行,”游不殊揉了揉额角说,“我今天就想在这里陪陪儿子。”
副官走了很远还看见游不殊站在原地,身姿笔挺,一动不动,已经被拆掉好多年的幼儿园非常空旷,只有远处那一角的树,隐隐传来孩童的声音,他心里说,哪有这么陪儿子的。
后来游竞不在了的时候,游铮外表并没有多难过。他是第一个知道游竞死讯的人,出事之后他就秘密赶到了河岸基地,在病房里守了半个月。那时候他已经心里晓得弟弟活不了了,但还是一直等到游竞的脉搏在他手心里断绝。
他颤动了一下,轻轻地把变冷的手放回游竞的胸前,抬眼问:“jezz,可以开始了吗?”
病房里的治疗仪忽然发出了类似于叹息的轻轻电流声,然后开口说:“游铮,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没什么可后悔的。”游铮四平八稳地说,“游家不能在这个关头失去一个儿子。”
病房逐渐被激发态原子射出的光芒所笼罩,灵魂转移所需的能量源源不断地被传送到病床上的人体内。游铮走了出去,走到空旷的院落里,整个基地医院已经被他手下的人封锁住,士兵们背身以对,无人看见建筑内越来越炽热高涨的耀目白光。
直到那亮光消失,游铮方才对着手腕上的个人系统说道:“告诉我父亲,小竞苏醒了。”他目光还是盯着那一间病房,一动不动。
很快游不殊破天荒地主动联系了他,也顾不得军官执行公务时是不能擅自接通私人通讯的——这条规矩还是游帅当年亲自定下的,他声音掩饰不住的庆幸和狂喜:“小竞还好吗?”
“很好,除了外伤之外,现在都恢复得差不多了。”游铮的语气中没有丝毫虚假成分,“他现在身体太弱了,再过几天我就带他回奥菲斯。”
通讯那一端发出了哭泣一般的声音,含糊夹杂着人名的音节,很难想象那是铁骨铮铮的游不殊,没有人见过他哭。
但游铮理解他,理解他常年闭门不出,理解他把家族的重担交给刚军校毕业的儿子,他发了疯一样抓住齐知闻留下的每一个痕迹,游铮,游竞,jezz,都是末路英雄不可救药后聊胜于无的止痛剂。
他很明白,父亲经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