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简直就是在打楚皇的脸,简直就是指着他的鼻子道:这天下不单单只是你皇帝的,还是士大夫的!
楚皇听了以后,脸色自然是阴沉到了极致。
可是偏偏他又不能说什么。
这个户部尚书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自然也是颇为了解,知道他只是心直口快了一些,而且说的也的确是实话。
那些士绅们不是傻子,恰恰相反,他们是楚国最为精明的一批人,见到‘丁田合一’这四个字,怕是立刻就能明白其中的含义。
这批人出了岔子,可不就是动摇了国本。
“尚书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在场面逐渐变得有些僵持的时候,方休站了出来,看着那户部尚书,缓缓开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这天下的土地皆是陛下所有,只不过是陛下仁义,见不得子民受苦,因而,分给他们而已。
如今,这些原本应该造福黎民苍生的土地,却成了那些士绅祸害黎民苍生的工具,施行丁田合一之法,让事情恢复到原先该有的样子,有何不妥?”
“这......”
那户部尚书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犹豫之色,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事实上,做到他这个位置的人,已经好少会考虑到自身的利益了。
因为他们本身就已经站在了最高层,眼光自然也不会在局限自己这一亩三分地。
可是......
他想了想,看向方休,问道:“新安伯此话,本官并没有异议。
丁银之策的确是到了需要革新的地步,只是,本官认为此事还需要从长记忆,一步一步的来,即便是要收回那些士绅的土地,也要徐徐图之。
如此大刀阔斧的施行丁田合一之策,未免有些太过着急,恐怕会引起反扑。
到了那个时候,后果不堪设想啊......”
方休见他态度还算可以,并没有像当初对待杨政那样争锋相对,而是摆事实,讲道理。
“邱大人这话倒也是没错,可是,邱大人,这丁银之策乃是朝廷的陈年旧病,如今已经是病入肺腑,必须使用快刀,方可诊治!
便如那手术之法一样,唯有快刀斩去病根,才有可能成功!”
两个人说的话都有一定的道理,两个人各执一词,互不相让。
一边是如日中天的新安伯,另一边是朝廷大员。
两个人在朝堂之上,都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三位大学士听着他们的话,眉头也是渐渐的皱了起来,显然在思考他们两个人所说的可能性。
“好了......”
这个时候,龙椅之上的楚皇缓缓开口,道:“朕还是以为方卿家说的不错,顽疾便需用快刀,若是犹犹豫豫,优柔寡断,最后反而会加深病症,早晚有一天,会一发不可收拾。”
“陛下!”
户部尚书听见这话,微微一怔,随即,深深的跪下,用激动的语气道:“陛下,若是国本动摇,又该如何?”
“呵!”
方休冷哼了一声,道:“什么国本动摇,不就是担心那些士绅会叛乱!?
臣乃是武勋,此次变革,甘为人先。
臣愿意领兵一万,进驻中原,任何人,无论士绅,无论勋贵,只要胆敢生乱,臣必定令其伏诛!”
“这......”
此话一出,不仅仅是户部尚书,就是其他的三位大学士也不由的看向了方休。
他们太明白这句话的涵义了。
这是要鱼死网破啊!
当然,网不一定会破,鱼却是一定会死的。
而他们就是这些鱼当中最为健硕的几条。
“陛下,老臣并不认同新安伯所说,我大楚历代君王,想来以仁治国,若是大动兵戈,恐怕会伤了天下百姓的心......”
“陛下,农户们是您的子民,士绅们也是您的子民啊......”
“陛下三思!”
“陛下三思!”
“......”
一时之间,三位内阁大学士和户部尚书纷纷进言。
方休站在他们的身后,脸上的表情十分的淡然,眼神之中仅是冷漠,整个人表现出一股冷冽的气势,仿佛深秋飘飘然落下的一片枯叶,没有任何的声响,却是带来无尽的寂静与肃杀。
楚皇坐在龙椅之上,看着底下跪成一片的大学士和傲然站着的方休,又一次陷入了纠结之中。
他是一个仁厚之君。
即便是面对犯下重罪的旧臣,最多也只是流放边疆,从来没有过赶尽杀绝,更何况是对于那些并没有生事,一心维护自己的士绅们。
兵戈一动,想要制止就绝没有那么的容易了。
可是,看着方休,拒绝的话,也是说不出口。
并不是因为方休救过他的性命。
朝堂之上,无关个人的情感。
只是因为,他明白,这一次中原道的灾荒是田赋变革最好的时机,若是错过了这个时机,再想要动那些与朝廷福祸相依的士绅,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几位大人尽可以反对,只要是为了天下黎民,这千古骂名,由我来背!”
这个时候,方休看着几个跪在地上的老家伙,冷冷的开口说了一句。
这句话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说这些老家伙是害怕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所以才不顾黎民百姓的生死。
说句话说,他自己也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竟然会把黎民百姓这样的词挂在嘴边。
可是,这一次中原道之旅,却是让他改变了太多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