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禁不住去想假如自己死了,会不会有人肯花心思注意到他死了这件事。
大概只有墨鸦。
墨鸦是好好对他的,训练之余总是带给他惊喜。除了今夜,少年从未苛责轻视过他,男孩甚至把他当了亲人的存在。如果连这样的墨鸦也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了……男孩的恐惧在这一刻变得清晰,像一条能够吞噬人的巨蟒盘踞在心头,他在害怕失去。
但凡风吹草动,优秀的刺客一定会发觉。黑暗中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小黑影从西屋的床上摸下来借着星光径直摸到了刺客门口。
从睡眠惊醒的墨鸦待反应过来精神一松,变得有些头疼,拿眼前的小黑影没辙。
“有要紧事必须说?”
黑影点点头。
“你最好是有要紧事,不然……”指如急电,男孩骤觉喉舌一松。
细小嘶哑的声音让墨鸦怀疑自己幻听,他揉揉脸颊让自己再清醒几分。
“你说什么?”
男孩在他的注视下把藏在背后的枕头扔上床,自顾自爬进去坐好。
“我说,对不起。”夜色下变得深蓝的眸子里蕴含着点点星光,漂亮的不像凡人。
墨鸦盯着这双美丽的眼睛发了呆,半晌才笑一声。
“我真是好脾气,你一句话就得让出半张床。”
“……”男孩缩了缩,表明自己占的地方根本不大。
“我那些话,你懂了么。”
“将来我会再思考的,现在姑且你对。”
嘶,这是什么态度。墨鸦忍住把这小子揪起来揍的冲动。
也罢,还是个小孩子呢,什么都不懂。
将来总会明白的,言语永远比不上实际的教训来的深刻明白。
快些长吧,墨鸦喃喃。
男孩听到了这句几乎无声的话,实际上他自己也这样希望。
二十五
正日子那天墨鸦把男孩提溜起来时天上星斗还没下去,男孩揉着惺忪睡眼,不懂墨鸦为何叫他这么早起来。
“为了告诉你规矩,省的昨日说了今儿又忘了。”
墨鸦把比武的流程安排和观看时候要注意的事项一条条说给他,滔滔不绝直说到了天光大亮。男孩露出诧异的表情,好像不认得眼前的墨鸦似得。
“别这样看着我,你以为我愿意讲么。”
演武持续两天,地点在郊外一处开阔平地,四周都用看不到边儿的栅栏围起来,足有将军府那么大了。这块平整肥沃的土地只为将军演武之用,实在是浪费,然而谁都不敢提出来,生怕惹怒了这位有权有势的贵人。
“我再强调一遍……”
“我在那里不说话。”男孩急急抢了这句,把墨鸦堵在那里,少年这话就没能说出口。墨鸦瞧着男孩噘着嘴明显是在赌气的样子不觉好笑,忍不住抬手揉乱那一头短毛。
“我是为你好,小子。”
演武会持续两天,今日正午开始,明日正午结束,将军会在开始时到场看一看,接下来便随心所欲,或者接着观看,或者带上侍卫去附近深林狩猎,无论如何都是他一人的意思。不过第二日决赛将军是一定会回来的。中间夜里将军会扎营在赛场外,按习惯宴请一些朝堂上的官员。至于对请来的这些人是威慑还是拉拢,则不是这些刺客应该关心的问题,他们只需听从命令,监听暗杀什么都作,戏也要会演。
将军和侍卫要正午才到,他们这些小人物必须在将军来前准备好一切,即使墨鸦这次不在参赛名单内,也不敢有一分的大意。
晴空万里,韩都的天空连个云彩丝儿都没有。
男孩跟着墨鸦一路穿过前后不知多少院子,一直来到将军府气派的正门口。门口外挤着很多人,他在高高的台阶上看到穿着兵甲的侍卫,紧衣束发的死士,还有许多妇人与小丫头,他知道这些是来伺候这位从未谋面的将军的。还有各种物资混杂在队伍里面。人虽多,队伍也因刚开始排序而杂乱无章,但是大家都很安静,生怕乱起来惊动了将军,只有暗部头领和侍卫头领在呼喝指挥。前面的少年向他伸出手,他抓紧,墨鸦便带着他走进将军府前混乱的人群,在人缝之间缓慢穿行,男孩个子矮,看不到队伍的形状,只能跟在少年身后亦步亦趋。他被日光下的铠甲晃疼过眼睛,也差点被笼子里的鸡啄了衣服,女人的脂粉气与男人的汗臭味混合着乱七八糟的味道让人晕晕乎乎。他看不到头顶上人们的表情,也不想去看。
待到了四周开阔,空气可以流通之处,他听到了马的响鼻喘气声,再定睛一看,自己显然是处在前头一个小队伍里,那日见过的刺客大多都在,其中几个人和自己身前的墨鸦开着玩笑,关系很不错似的。未成熟如他的小刺客们则一言不发的等在原地,没有师父的允许不敢轻易开口说话。马夫把边上一溜骏马牵过来,将缰绳交到了刺客的手中。
刺客们纷纷翻身上马,他们身份比其他人尊贵些。孩子们则要跟在他们后面,所幸路不是很长。和其他孩子在一处的男孩见立在马下的墨鸦握着缰绳回头看了他一眼,似乎带着几分安慰的意思。男孩点点头,让那少年放下心来。
队伍还没有开动。灿灿日光照下来把周围景物的颜色变得鲜活。枣红马精神抖擞,墨衣少年身姿轻盈,翻上去的时候衣摆也甩的好看,无话的男孩就望着墨鸦与边上的同僚小声交谈,少年在马背上挺直的脊梁映在他和头顶天空一样蓝的眼睛里,少年遥远的